孤裳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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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恨意消却情难受

太后张翎薨逝,国丧二十七日期满,满朝官员送殡,拓跋承旭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还有一些虚弱,人看上去没有以前健硕,清瘦许多。

国丧刚完,谢全就准备迎娶慕容愉,奈何上天就是要捉弄这个痴情的男人,他收到了父亲谢安伤重身亡的消息,谢安这一死谢全就是热孝,三年不得婚娶。

慕容愉知道后很替他难过,安慰他说道:“尚书大人为国捐躯,是无上荣耀,你不要太伤心了,。”

“父亲能为国尽忠,我不伤心。”谢全说道:“只是难为你了,还要让你再等三年。”

“为父母守孝是人之常情,你无须放在心上。”慕容愉很理解。“我十二岁便与你相识,如今我二十六岁,我们都已经认识十几年了,再等三年,不算什么。”

“我还担心你会怨我呢,小愉,你不介意我就安心了。”谢全搂过她说道:“我今晚就要启程去京都迎回父亲灵柩,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慕容愉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路途辛苦,你就不用跑了。”谢全说道:“况且陛下身体未愈,有你照顾,我也放心些。”

拓跋承旭表面上是好些了,不过内里实在需要调理,慕容愉也就说道:“那你早去早回。”

当夜谢全动身,第二天慕容愉照旧入宫为拓跋承旭请脉,今日来得早了些,就同安悦一起闲话。“昨日我碰到亓官先生,他说他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进宫了,听闻你遇刺,他很担心。”

安悦恍然。“这段时间陛下受伤,我忙着照顾陛下,竟把亓官先生给忘了。”转头就吩咐湘儿。“传本宫令,召亓官先生入宫。”

湘儿领命离开,殿内无人,慕容愉便说:“遇刺一事虽是惊险,但在陛下和我心中都觉得很开心,若是没有赵真行刺,你到何时,才会承认你的身份?”走到安悦身前蹲下,握了她的手,不经意间手指搭到了她的脉搏上,只一瞬,慕容愉整个人都怔住了。

随即,慕容愉马上恢复如常,手指继续搭在她的脉上不动,然后说道:“安悦,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大概猜到她要说些什么,安悦低了头。“小鱼,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想你也知道我想做什么,所以,我不是不想认你,我是怕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会伤害你,会让你为难。”

慕容愉一边探着她的脉搏,心内无比激动,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你看到了陛下对你的真心,你无法视而不见,其实,你早就已经原谅了陛下,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你觉得愧对了蜀君陈彦对你的情意,你过不去你心里的那一道坎儿。”

“陈彦如何待我,他为我做过些什么,小鱼,你比谁都清楚。”想到陈彦,安悦不禁又红了眼眶。“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忘记他,他在我心底扎了根,拔不出来了。”

“可是安悦,你可有想过,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走陈彦的旧路。”慕容愉此刻已经有了确切的诊断,怕她察觉出什么,遂改为握她的手,说道:“他倾尽国力为你报仇,他也不惜为你舍命,他同陈彦一样都爱你至深,他们两个人都为你付出了他们的所有,只是为了让你高兴,快乐,哪怕丢掉性命,陈彦就是如此,你便把他装在心里一辈子,把他封闭在你一个人的世界里,然后不让任何人介入,但是安悦,这对陛下不公平,难道真的要陛下因此次救你而死了,你才会让陛下像陈彦一样进入你的心吗?安悦,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到那时你是不是才会知道后悔?后悔没有在陛下活着的时候,珍惜你与他的感情?”

“小鱼,你别说了,毕竟你说的这些都是假设,它不是真的,我不能因为不存在的事情而抛弃我和陈彦的感情,我做不到。”安悦站起来,不让她看见自己游移的神情,或许在心底,自己已经动摇了。“我很感激拓跋承旭为我报仇,也很感激他拼死救我,但,这仅仅只是感激而已。”

探明她的脉象,慕容愉比之以往更期盼她能同拓跋承旭在一起,起身走到她身前,说道:“安悦,我知道,陈彦在你心里是永远挥之不去的,我也没有让你抛却与他的感情,我只希望你心里在装着陈彦的同时,也给陛下留一个小小的位置,陈彦他那么爱你,如果他在天有灵,也必不愿你一直活在他死去的痛苦之中,他想要你幸福。”

陈彦定是希望自己幸福的,安悦深知,可如果只为了自己幸福快乐就去接受另一个人,那么就是对自己和陈彦之间的感情的亵渎,那么深那么浓的情意,若有了瑕疵,又如何对得起在这段感情中付出的真心?

若说安悦没有为拓跋承旭所作所为动容,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正是因为她有所动容,她才觉得对不起和陈彦之间纯粹的爱,所以她在拒绝拓跋承旭的时候,也是在拒绝自己的动摇,惟有一个理由,方能杜绝这感情的纠葛。

她说:“陈彦的死,终究与拓跋承旭有关。”

慕容愉楞住,再说不出一句话,是啊,要接受害死自己的爱人的人,谈何容易?

本来,慕容愉在发现她怀孕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她在自己的调理下终于又有了孩子,这让已经料定没有后嗣的拓跋承旭该有多高兴啊,但想着她对陈彦的感情,心里便没了底,于是试探她会不会接受拓跋承旭,一席话下来,从最开始的欣喜若狂到失望,再到担忧。

慕容愉意识到,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因为安悦根本不会接受拓跋承旭,就算她很难有孕,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都不会留下孩子。

既如此,她怀孕之事决不能让她知道,但又要防着她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情况下不小心流产,就要想办法了,慕容愉私底下找到拓跋承旭,对拓跋承旭说了安悦怀孕一事。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拓跋承旭听到后开心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语无伦次。“朕,朕要当父亲了,我真的要当父亲了。”

慕容愉很想让他这样高兴下去,但不得不给他泼去冷水。“陛下,安悦能怀孕的确很值得高兴,但您别高兴得太早了,您别忘了,她的心里,只有蜀君陈彦。”

一句话,将拓跋承旭推进了冰窟,半晌后才开得了口。“你的意思是,安悦不会要这个孩子?”

慕容愉这个头点得有些为难。“陈彦对她真的很好,比之您也不在其下,要让她忘了陈彦很难,如果让她知道有了您的孩子,她会觉得对不起陈彦......”

后面的话没说完,可拓跋承旭已经完全了解她的意思,还抱着一丝希望。“可这孩子也是她的。”

看到他难过的神情,慕容愉安慰道:“我也只是担心而已,万一不是我所想呢,毕竟安悦她也知道自己很难有孕,或许她会舍不得呢,也不一定。”

拓跋承旭看着她,眼神凄凉。“可万一是你所想呢?”

慕容愉默,说道:“所以,我们要以防万一,不要让她做出傻事。”

拓跋承旭苦笑。“派人盯着她,片刻不离的守着她,然后让她察觉出异样,猜到朕在监视她,那她就更不会要这个孩子了。”

听出他在说气话,慕容愉只能说道:“当然不是,陛下,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拓跋承旭缓了一会儿。“刚刚是朕太急了,小愉,你说。”

慕容愉便慢慢说道:“以她的性情,若有人时刻跟着她她定会生疑,不如,我搬到宫里来住,就说是为了方便为你调理身体,反正谢全也去了京都,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多想,有我们两个人时常看着她,想必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大了,胎也就稳了,那时候她看着孩子在她肚子里渐渐长大,母子连心,她也就舍不得了。”

拓跋承旭想了想,说:“那好,我让潘云在偏殿给你收拾出一间屋子,你今天就搬去明英殿。”

两人商定,真的就开始轮流注意起安悦,起先安悦还没怎么在意,有一天,安悦和拓跋承旭一起用膳,安悦觉得凳子靠后了些,就想移一下,本来这些事情该由宫女做,可安悦觉得麻烦,便弯身自己挪了挪,不想拓跋承旭见了,连忙凑过来。“我来。”再怎么说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做,他一个皇帝,第一反应不该是训斥宫女没眼见么?。

再有一天,安悦说:“金秋蟹肥,该是吃些螃蟹了。”

慕容愉听了,当下就说道:“北地秋季就已经很冷,而螃蟹性凉,吃了耐不住寒,你身子弱,不要吃了。”

乍一听很有理,可仔细听了简直就是在阻止,安悦原来想毒杀拓跋承旭,所以看过不少医书,也知道螃蟹性凉,可螃蟹还有一个最大的害处,若孕妇吃了,极易流产,结合自己这个月的月信未至,安悦有了一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因以前有过一次身孕,安悦也算有点经验,是以,她想证实自己的猜测,便暗中传亓官铭歌入宫,让亓官铭歌在民间找一位大夫,扮成他的徒弟入宫为自己诊脉。

果然,那名大夫说是喜脉,听到结果后,安悦刹时就懵了。

亓官铭歌知道后也很诧异,联想到她不让宫里的御医诊脉,却让自己悄悄在外面找大夫进来,就猜到她另有打算,于是问道:“皇后,您是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吗?”

多少年了,自己和陈彦都没能怀上孩子,不承想那晚酒醉,就同拓跋承旭有了,看来,慕容愉对自己的调理起作用了。

难怪近来自己做任何事情,拓跋承旭和慕容愉都处处小心,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只是想瞒着自己而已。

说心里话,能有孩子是安悦的心愿,她自知难以有孕,即便这孩子是拓跋承旭的,她还是不想失去,可一想到陈彦因拓跋承旭而死,就觉得十分对不起陈彦,再加上拓跋承旭和慕容愉为了孩子对自己故意隐瞒,安悦就感到被欺骗,很难受,拓跋承旭总说有多爱多爱自己,但他却不能像陈彦一样信任自己,陈彦予自己所有的信任,尊重和选择,他们这样欺骗,就是在让自己被迫选择,根本没有信任和尊重,又有亓官铭歌这不合时宜的一问,让本来还有些纠结的安悦下了决心。“留下这个孩子,要我如何面对陈彦?”

亓官铭歌惊道:“皇后,陛下终究是死了,您不能因为您和他之间的感情,就放弃您自己的人生,陛下也不希望您这么做的。”

“以前,陈彦对我说,我们要有个女儿,长得像我该有多好,还说一定会让我们的女儿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公主。”安悦回想过往神色黯然。“可我没能完成他的心愿,没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现在,我却和别人有了孩子,他知道了,该有多难受啊。”

亓官铭歌着急了,说道:“皇后,您千万不要这么想,陛下宁死也要护您,可想,您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他想要您幸福。”

安悦看向他,淡淡说道:“他为了我可以去死,我又何尝不能为他舍去一个别人的孩子呢?”

在她眼中,亓官铭歌看到了坚定。

回到寝殿,安悦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陈彦,你曾说素无什么值得与否,只有甘愿与否,为了不负你对我的情意,我也甘愿。”

拓跋承旭处理完政务就往明英殿赶,看到安悦的贴身宫女湘儿站在门外,怕她偷懒,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湘儿怕被责罚,忙道:“是皇后遣奴婢出来的。”

安悦为何要遣她出来?有什么事是不想让人知道的?拓跋承旭很是奇怪,却害怕自己贸然进去会惹安悦不高兴,又担心安悦一个人在屋里出什么事情,于是移步到窗外,想看安悦到底在做什么。

然而,他刚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到安悦,就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