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红色砖房

我正准备回话，电话被挂断了。声音确实是吴波的，但为什么不用自己手机呢？而且他不是在调查顾成武吗，怎么跑骨科医院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易米继续在门里说：“以上七条，如果你保证都能做到，写下保证书，我就放你进来。”

“易米，你听我说，”我打断了她的话：“现在有个非常紧急的事情，我必须马上赶过去。”

“什么紧急事情？”

“我大学同学吴波在医院，正等着我过去帮忙。”

“你大学同学没有家人了？为什么要你去帮忙？前段时间我重感冒那么严重，也没见你来关心一下呀，对待别人的事情倒是热心，你就是……”

我无奈的说：“你不明白，我必须去的，回来再解释。”说完，我背上背包下楼了。

身后传来易米的怒吼：“你走了就别想再回来……”

省骨科医院晚上人很少，刚进医院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膏药味。我直接上楼来到207，只见吴波果然躺在病床上，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走到他面前问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妈的摔到腿了，骨折。”说完吴波提起自己的裤管，露出右腿。

我一看，这哪是人的腿，肿得就像一根大白萝卜。我问他怎么摔的，吴波一边小心翼翼地放下裤管一边摆手，说一两句话讲不清楚。他让我马上帮他做几件事：第一，办理住院手续，第二，买一些生活用品，第三，去他家拿备用手机。

几趟下来，我好不容易把吴波吩咐的事全办妥，但天也晚了。我到护士站租了个小便携床放在吴波病床旁边，往上面一躺，感觉全身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毕竟已经两天没好好休息过了。吴波把手机充上电，开始给我讲他的遭遇。

上次我和吴波一起吃完串串香后，他第二天就去了顾成武所在的小区。顾成武的小区虽然比较高档，但是十年前建的，地下停车位不够，所以地面还设置了一些停车位。吴波就把车停在小区地面，全天跟踪他的动向。

吴波发现，顾成武没有固定的作息时间，但上午不会出门，一般下午和晚上才开车出去。出去的目的也不固定，其中茶馆、按摩房、中餐馆、电影院、桑拿房等娱乐场所居多，回家比较晚。

顾成武每次见的人大都不同，既像是谈生意又像是会朋友。有时候他身边会出现一个胖子，毕恭毕敬地端茶送水，看上去像是他的下属，有一次晚上还开车送他回家。从种种迹象来看，顾成武好像没有固定的工作地点，生活方式很像一个实现了财务自由的成功人士。单单用跟踪的方法，好像发现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所以，除了跟踪吴波还有一种比较恶心的调查方法，那就是翻垃圾。其实垃圾能够反应出主人很多真实信息，这是他在网络安全课程上学到的。顾成武大约两天倒一次垃圾，主要是外卖食品和购物盒子。由于没发现过厨房垃圾，再加上外卖食品每次都是单人份，可以推断出顾成武家里只有他一人。而从购物盒子上的商品价格来看，可以知道顾成武的经济能力很强：吴波发现他曾购买过一条价值五千元的皮带。

就这样连续调查几天后，吴波终于在垃圾中找到了一个有用的东西——一张被弄脏的旧票据。仔细辨认可以看出，票据的落款是CD市农贸副食品批发市场，费用项目是市场管理费。看样子顾成武也许在批发市场上租有一个门面或者店铺。奇怪的是，从他的活动轨迹上来看，他最近都没去过那家店。

既然死守小区没什么突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吴波来到票据上所写的副食品批发市场。

批发市场位于CD市边缘，占地面积很大，里面至少有一两百家商铺，人声鼎沸，各种食品琳琅满目。吴波到市场内闲逛，因为听我说顾成武在做放贷生意，所以特别留意商铺名称有没有带“借贷”字样的。但事与愿违，逛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吴波又问了许多人，也没人听说过市场里有做借贷业务的铺面。

后来，吴波走到了市场最里面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这里的店铺大都是卖类似木耳、虾米、花椒、干果之类的干货。这些铺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门口少了许多小货车，显得比较冷清。当吴波走过其中一家名叫“大金瓜子”的铺面时，他猛地被一件东西吸引。

这家店的门口平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下面由许多装满瓜子的麻布袋支撑，就像桌子一样。木板上摆放了很多杂物，其中有一个红色的礼品盒，上面印了三个字——“老廖记”。

这和吴波在“老廖记”串串香买的礼品盒一模一样，但这家店位于郊区，离串串香店的距离可以说很远了，难道店里的员工恰好去了那家串串香，并且恰好买了同一款礼品盒？

吴波觉得事有蹊跷，于是走进了店里。这家“大金瓜子”门店外部没人，但门店里面还有个房间，是用毛玻璃隔开的，只能看到里面的灯光和走动的人影。

“老板在吗？”吴波喊了一声。

毛玻璃门开了个缝，一个胖子从缝里闪出来，然后立即背过身把门关上。吴波是个细心的人，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透过细缝看到里间还有个穿牛仔衣的人蹲在地上，双手背在身后。

刚出来的人挡在玻璃门前问道：“买点什么？”

吴波一眼认出来，面前这人就是顾成武身边那个胖子，看来这间店果然和顾成武有关系。

“你们的瓜子怎么卖的？”

胖子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哪家店的？我们这里只批发给加盟店。”

“我是开超市的。”吴波一边看店里的情况一边随机应变地回答。可以看到，店里摆放了很多麻布袋，但都是密封的，没有样品。地板上虽然很脏，但却没有一粒散落的瓜子。

胖子不耐烦地说：“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只给加盟店供货。你去其他店看看吧。”说完，他也不回里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吴波，显然是希望他立即离开。

吴波走后，又逛了几家同样是批发瓜子的店铺，发现店里的情况都和“大金瓜子”完全不一样：老板非常热情，炒货种类也比较多。对比“大金瓜子”店和胖子的反应，吴波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于是他决定监控这家店。

蹲守了几天，吴波发现了“大金瓜子”的更多问题。首先，那天从门缝里看到的蹲在地上的“牛仔衣”几天来都没出过门，好像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间。从他当时手背在身后的姿势来看，不像是在店里上班，而像是被胁迫。其次，这家店几天来几乎没客人光顾，偶尔来个人也是直奔里间，此外也没有货车来搬运货物。

直到今天（我到骨科医院当天），“大金瓜子”出状况了：一辆小轿车停到店铺门口，胖子带着“牛仔衣”从里间出来，一共有三个人上车。吴波立即记下车牌号，从离他最近的小门跑出批发市场，打了个出租车再绕回到市场大门口，这时小轿车刚好从大门出来。

小轿车不紧不慢地往城外驶去，吴波叫出租车司机一路尾随。大概走了二十分钟，小轿车进入乡间小道，又开了一段路，最后停靠在市郊外一栋红砖房旁边。红砖房大概有两层楼高，靠在一个小土坡旁边，周围有一圈同样是红砖堆砌起来的围墙。

为了不被发现，吴波不敢停车，他让出租车司机又往前开了几百米才下车，并且嘱咐司机千万不要原路返回。下车后，吴波把手机设置为静音，然后往回走到红砖房附近。他发现红砖房是一个废弃的厂房，胖子和他的同伙已经在里面了，小轿车就停在围墙大门口，司机留在车上抽烟。

为了避免被司机发现，吴波只好绕道，从砖房后方的小土坡上爬入围墙。隔着墙壁，他能听到胖子的大骂声，好像是在威胁“牛仔衣”，说如果不还钱，今天就把他弄死。而“牛仔衣”没说话，哭个不停。红房子外墙上方，离地大概两米高左右的位置有一排“米”字形通风孔，为了看清里面的情况，吴波手脚并用，依靠砖墙之间的缝隙爬了上去。

透过通风孔，吴波看到了厂房内的情况。胖子和同伙不停威胁和折磨“牛仔衣”，一会儿要他在地上打滚，一会儿要他扇自己耳光，折腾了十几分钟，但“牛仔衣”还是不肯说话。

后来，胖子从角落搬出来一个铁桶，强迫“牛仔衣”站进去。然后他和同伙用铁铲不停往铁桶里加沙子。沙子越堆越多，逐渐埋到了“牛仔衣”胸口位置，“牛仔衣”终于忍不住大喊：“别埋了，出不了气，出不了气。”

吴波感觉马上要出人命了，准备打电话报警，但他的双手必须死死扣住墙壁才能保证不掉下去。他正在考虑慢慢爬下去的时候，胖子笑道：“今天到底有没有人送钱来？”

“牛仔衣”一边喘气一边说：“我马上打电话借。”

胖子和同伙停下手中的铁铲，把手机递给“牛仔衣”，警告他不要动歪脑筋，否则立即把他活埋在桶里。

“牛仔衣”哭哭啼啼地接过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借钱，但都不顺利。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胖子越来越不耐烦，他点上一支烟，围着铁桶走来走去。

这时，由远及近渐渐传来汽车声，听上去大概有四五辆。汽车飞速驶来，都在在红砖房门口急刹车停下。突然，四周响起了刺耳的警笛，整个红砖房也被闪烁的警灯笼罩。吴波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大跳，差点从墙上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