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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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尼采关于古典语言学的认识

尼采对古典语言学有系统的研究计划,类似狄德罗、达朗贝尔等人的百科全书的方式。他经常规划自己的研究计划,他的语言学研究计划有系统性,从尼采的百科全书式的希腊研究计划中可以看到他对古典语言学研究的重视。什么是尼采眼中的古典语言学?尼采在1867年冬季至1868年春季的笔记中,对语言学(Philologie)定义有一个详细的梳理,在“语言学百科全书”(Encyclopädie der Philologie)的题目下:

语言学在谢洛丹(Herodian)1843—1850年出版的《古典语言学史》中被定义为语法、批评。柏拉图将语言学定义为哲学的对话逻辑,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学》中将其定义为“意识的追求”。柏拉图在语言学与哲学之间完全没有区分。语言学是后来的创造,就如数学(Mathematik)从μάθησις 中演化出来。在亚历山大里亚时代,语言学等同于语法学、美学批评。塞涅卡用语言学代替了哲学。雅恩(O. Jahn)在《古代知识的意义》中将语言学定义为对古代的模仿和追求。到了14世纪和15世纪,古典文学作为最高教育的标志。人们将法律、医学、神学等同于语言学。拉丁语将语言学看作生活的话语。大约在1550年,穆雷特(Muret)提出语言学作为人学的概念。瓦拉(Valla)将语言学看作对美的品味(Genuβ des Schönen)。到了16世纪初,随着伊拉斯谟(Erasmus, 1536)和雷奇林(Reuchin, 1522),语言学传到阿尔卑斯山以北。(59)

紧接上面一部分笔记,尼采下面对语言学的不同定义进行主题分析:1. 在“语言学作为博学(Polymathie)和通历史学(Polyhistorie)”中:在法兰克、荷兰、德国。语言学作为语法、文学研究。埃内斯蒂(Ernesti, 1707—1781)等人,定义语言学。语言学拓展到对广泛的文学研究,语言学作为说话的艺术,语言学作为整个语言科学的研究。在法国和英国,语言学等同于言语科学,逻辑(λογος)和语言(φιλολογία)不相应。在德国,言语和文学不相等同。2. “语言学作为批评”:在荷兰,语言学作为对艺术的批评。3. “语言学作为美的科学”:在德国,语言学作为教育,在1750年,德国文学开始繁荣,莱辛在学校和书店普及语言学,温克尔曼对古代美的追求成为一个转向的开端,开始古代神话的研究,代表性有海奈、克罗普斯托克、莱辛、福斯、斯托贝格,他们开始翻译古代作品。4. “语言学与古代的联系”:沃尔夫(Fr. Au. Wolf, 1754—1824)建立了语言学作为一种职业,他与本特利(Bentley)相连,关注古典的人性自身作为目标,“掌握哲学和历史的认识,由此我们可以了解学到古代的整个视野”。5. “语言学作为古代文学的博学研究”,G. 赫尔曼(G. Hermann, 1772—1849)以艺术的眼睛观察语言学,通过康德到雅恩,1836年,他将语言学限制在语音言语研究,语言学仅仅作为阐释批评。6. “博克(Boekh)意义广泛的语言学”:语言学作为伦理学,没有什么语言学,语言学作为史学。(60)

这是尼采读书笔记的部分摘要,他对古典语言学发展史进行了简要的勾画,从中看到,语言学对尼采来说是多义的:语言学作为文学研究,尼采经常将语言学与文学研究互换;语言学作为哲学,尼采在《荷马与古典语言学》中对塞涅卡书信的引用,希望以哲学来指导语言学,哲学成为语言学的研究方法,特别是叔本华哲学;语言学作为艺术,尼采以希腊悲剧精神作为语言学研究的最重要主题;语言学作为历史,在《不合时宜的观察》中,显示了尼采的历史观,语言学研究目的是复兴古典的古代,为未来培育伟大的精神;语言学作为伦理学,追求希腊的英雄伦理观;语言学作为音乐,希腊悲剧诞生于音乐,诞生于酒神的歌队,尼采以瓦格纳式的音乐指导语言学研究。于此,精确界定尼采的古典语言学观念是很难的。

尼采对语言学比较全面的批判是1875年写作的《我们语言学家》,在《我们语言学家》中,尼采强调了语言学作为人文主义教育的重要性,也就是耶格尔(Werner Jaeger)所说的古典的教育(paideia),语言学应该塑造人的希腊品性。耶格尔看到了尼采语言学精神的核心。尼采身在其中的古典语言学是在温克尔曼开创的新古典主义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温克尔曼强调希腊的中心地位,达到优异的唯一的道路就是通过模仿希腊的艺术、培养人的整全的人性。温克尔曼1864年发表的《古代艺术史》可以作为新古典主义的一个标志,强调了通过考察希腊的绘画、雕塑、神庙等来理解希腊,对希腊艺术作品本身的形式与精神的研究成为他该书的重点。歌德是温克尔曼的一个最成功的跟随者。这次运动本身撕裂了德国,形成了两个德国——一个学习希腊的新古典主义的德国与一个走浪漫派的德国,尽管二者关系复杂,但冲突是更深刻的。在两种整合德国精神的道路之间,赫尔德是一个纽带性人物,歌德离开赫尔德走向了南方,通过南方来整合北方精神;浪漫派走向另外一个方向,通过北方精神来消化南方;不过严格将二者区别开来也很难。真正终结德国这种精神多元化局势的是俾斯麦的民族国家的建立。尼采古典语言学的整个生涯就处于这样一种复杂的语境之中。从温克尔曼的《古代艺术史》到尼采的《悲剧的诞生》可以看作德国古典学的一个方向,尽管尼采是以批判温克尔曼的古典概念作为自己悲剧观念的起点,但这是一种整合、超越古典与浪漫精神的努力,开创了现代性。

尼采遇到的麻烦是在沃尔夫之后,严格来说是1830年7月革命,特别是1848年后,欧洲的工业化全面展开,民主化浪潮不可阻挡,这个时期终结了歌德的古典主义与黑格尔哲学在社会精神中的主导地位,黑格尔已经成了“死狗”,社会开始了分化,唯物主义与实证主义开始盛行,开始了一种实证主义的古典语言学,古典语言学成为一门自身封闭的学科,与生活脱离关系,对古代文本采取了客观的科学的态度,尽量做到不带个人的价值判断,对历史全盘接受。如此,尼采对语言学的态度一开始就存在两个对立的矛盾:一方面,接受严格的实证主义学科训练,通过科学的考证还原古代文本的原貌,尼采将这种专业性的语言学看作学术劳工干的事,这些语言学家本质上是精神上的平民,但自己不幸也成了其中一员;另一方面,尼采希望语言学为我们的生活所用,培养人的希腊品性,这是尼采对古典时代一种怀旧情绪的表现,尽管对其也有不满。尼采一直对通过科学研究严格还原历史持怀疑态度,特别在需要通过阐释修补古代残篇时,还原历史是人心的事,而不是通过科学方法可以解决的问题。尼采根据人的权力动机来解读历史,提出自己的解释,这正是尼采最受诟病的地方,尼采的创造性与弊病就存在于此。尼采身处其中的德国语言学界有一个研究的潜在规则,尼采一开始就是与这样一个古典语言学界相冲突的。尼采在《关于我们教育机构的未来》中严厉批判德国当下的古典语言学界,肯定温克尔曼、莱辛、席勒、歌德所理解的古代真正代表了古典语言学研究的意义,也就是古典语言学应该成为一门人文学科,培养人的健康的、整全的人性。这个观点是对威廉·洪堡的古典学观点的一种坚持。而当下的德国古典语言学已经成为一门枯燥的资料整理的学问。尼采认为,德国的古典语言学必须回到这些人建立的传统中来,作为未来古典语言学发展的基础。

不管怎样,从1866年开始至1868年夏天,尼采对德国语言学研究的整体状况充满不满,尼采希望将这样的语言学研究导向生活,导向对人类面临的问题的一般性思考。(61)1867年4月6日,尼采在瑙姆堡给格斯多夫写信:“不可否认的是,对古代的具有启发意义的概览是完全不存在于大多数的语言学家的研究中,因为他们与画面站得太近,仅仅考察画面的一个点而不是赞许——更重要的还有——欣赏整个画布的最突出的特征。”(62) 在结识瓦格纳后,尼采更加反对语言学界枯燥乏味的研究。1868年11月20日,尼采在莱比锡给罗德写信:“重新从近处审视我们时代激动的一伙语言学家,每天不得不去考察他们鼹鼠般的成长,下垂的面颊、瞎眼,他们的快乐在于捕捉虫子,对真正的、生活紧迫的问题漠不关心——不仅年轻的这么做,而且年老的,完全成熟的也这样——所有这一切使我看得越来越清楚,如果这是保持我们真正精神的唯一方式,我们二人走自己的生活之路,不会没有种种的冒犯与阴谋。……让我们想到叔本华和瓦格纳,无坚不摧的精神,在整个吵吵闹闹的‘有教养’的世界,他们忠于自身的信仰。”(63)

 


(1) 伊丽莎白:《青年尼采》,第129页。

(2) 尼采有段时间非常喜欢法兰克尼亚的这种决斗,认为这是一种骑士艺术。尼采想与人展开第一次决斗,他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足够熟练的击剑技巧,不怕别人的挑战。一次与一位法兰克尼亚的会员散步时谈到了决斗,尼采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他觉得这位先生是合适的对手,于是他以礼貌的方式询问对方:“你是一个理解我心的人,我们之间难道不能有一次决斗吗?让我们放弃平时的预赛。”这位会员以最体贴的方式同意了,但他后来与别人谈到尼采的举动时,说他听到尼采这些话很惊讶,他的话具有喜剧性色彩。见伊丽莎白:《青年尼采》,第144页。尼采第二天与这位成员进行了决斗,拔剑相向,最后尼采的鼻子流血了。对这个结果,尼采感到满意,留下伤痕是决斗的标志。布罗比耶:《尼采的早期作品》,见彼肖普编《尼采导读:生平与作品》,第17页。

(3) 扬:《尼采:哲学传记》,第53页。

(4) 尼采在1864年12月写给戴希瑟尔(Friederike Dächsel)与罗莎莉(Rosalie Nietzsche)的信中提到这一点,见KSB第2卷,第24页。

(5) KSB第2卷,第28页。

(6) Zum Leben Jesu, 见BAW第3卷,第100—102页。尼采这里的思考与荣格提出的“共时性原理”(synchronicity)具有相似性。这个概念主要面对超验的力量(“神迹”“启示”)的问题,如果接受这种观念,也就是相信神随时直接干预自然与历史的运行。一个有趣的对比,尼采在其最后时期的作品《敌基督》第28段中对年轻时代的反思:我必须承认,我发现的书中没有很多像《福音书》这样难解。我的困难不同于那些体现德国精神的学者的好奇心,在一次最难忘的胜利中所产生的困难。那些日子过去很久了,像每一位年轻的学者,我从无可比拟的施特劳斯的作品中得到很大的快乐,以一位修养良好的语言学家的机灵与沉重的步伐读这本书。我那时二十岁:现在,我这样做太严肃了。我为什么要在意“传统”中的矛盾?此外,怎么可以将任何称为圣人的传奇归为“传统”!圣人的故事是现有文学中最为模糊的篇章:运用科学的方法研究它们,在完全缺少记录的情况下,对我来说就像一个一开始注定要失败的设计,只是学者浪费他们的时间而已……参见剑桥《敌基督》,第26页。尼采这里的意思是,作为耶稣传记的《福音书》中的故事都是教士编造的,作为科学来研究就是走错了方向,通过实证主义的科学无法理解人心。

(7) 伊丽莎白:《青年尼采》,第135页。

(8) 扬:《尼采:哲学传记》,第59页。伊丽莎白的信《致尼采》。

(9) 尼采在1865年2月参观科隆时,曾发生过一个小插曲,他向多伊生描绘过。多伊生后来写了《回忆尼采》,书中提及:1865年2月的一天,尼采自己一人到了科隆,一位向导带他看了一些风景名胜,尼采最后要他把自己带到旅馆去,但是向导将他带到了一家名声不好的场所。尼采被这些穿着奇异的妇女吓住了,刚开始愣在那里,然后奔向一台钢琴,这在他看来是那里唯一的活物。尼采敲击了一下琴键,发现琴弦是断的,于是急忙跑出。P. Deussen, Erinnerungen an Friedrich Nietzsche, Leipzig: Brockhaus, 1901,p. 24.多伊生作为尼采在浦福塔与波恩时期最亲密的朋友,认为尼采此期间从没有碰过一个女人,也不可能与男子有什么亲密关系。另见米德尔顿《尼采书信集》第8—9页。托马斯·曼在《浮士德博士》中刻画莱韦屈恩(Leverkühn)采用了这个场景,不过地点放在了莱比锡。曼认为尼采(莱韦屈恩)受不了诱惑,第二年又到这家妓院,染上了梅毒。赫林达勒认为尼采在这次事件中感染了梅毒,对他1889年的疯癫造成了影响。赫林达勒:《尼采》,第30—31页。布朗克(Richard Blunck)重现了这个证据,尼采在1867年找了两位莱比锡的医生医治自己感染的梅毒,尽管尼采也许没被告知自己得了什么病。布兰(H. W. Brann)认为《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四部分的“荒漠增长了”的诗歌暗示了尼采对科隆妓院的回忆。考夫曼对这件事持谨慎态度:尼采接受医疗不能简单证明他在这次事件中就感染了梅毒。见考夫曼:《尼采:哲学家,心理学家,敌基督》,第49页。

(10) 米德尔顿:《尼采书信集》,第7页。

(11) KSB第2卷,478封,第79—80页。穆斯海克是柏林人,在普法战争中获德国铁十字勋章。之后在罗泽托克完成学业,成为一个高级中学的老师。尼采在1869年到巴塞尔之后,与他失去联系。

(12) KSB第2卷,482封,第88—89页。

(13) BAW第3卷,第295页。Rückblick auf meine zwei Leipziger Jahre, 17 Oktober 1865—10 August 1867

(14) 杨茨认为这一天为1865年10月18号或19号,见杨茨《尼采传记》第1卷,第176页。Curt Paul Janz, Friedrich Nietzsche: Biographie. 3 vols., München: Carl Hanser Verlag, 1978.海泽(Ulf Heise)仔细核实了尼采的大学注册日期为1865年10月20日。见海曼:《尼采》,第71页。Ronald Hayman, Nietzsche: A Critical Life, New York and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0.从尼采这么看重与歌德的联系可以看出,歌德一直是尼采最重要的一个对话对象,考夫曼就是从这个角度理解尼采最隐秘的思想背景,古典人文主义是尼采精神最稳定的一个基础,尽管尼采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古典人文主义者,但尼采正是从人文主义角度批判现代性的颓废,以及探讨怎样克服现代性的颓废。歌德是尼采主人道德的一个最成功的范例。弗洛伊德最想成为的就是歌德这样的人,在他看来,歌德的《意大利游记》就是在德国精神领域罗马帝国的建立。

(15) 考夫曼:《尼采:哲学家,心理学家,敌基督》,第25页。

(16) BAW第5卷,第255页。

(17) 尼采在1886年11—12月读西贝尔(Heinrich von Sybel)的《1789—1800年大革命时期的历史》(Geschichte der Revolutionszeit 1789—1800),1887年9—10月于威尼斯读西贝尔的《主要著作》。西贝尔属于兰克历史学派的成员。

(18) 另外,尼采在波恩大学夏季学期听过希姆罗克(Karl Simrock)的“瓦尔特斯·冯·德尔·福格尔魏德(Walthers von der Vogelweide)的诗”的课程。瓦尔特斯是古德语抒情诗人,宫廷骑士爱情诗的主要代表之一。这个夏季学期,尼采还听了沙尔施密特讲的“柏拉图的著作与哲学”的课程。尼采在1864年11月10—17日在波恩给瑙姆堡的母亲与伊丽莎白写信谈道:“无论如何,描述一下我的学业,不带某种偏见,我对于这些发展,坦率说,我不感到很惊奇。对大学课程,我自然有很大的兴趣,应该向你们特别提到,西贝尔教授讲的政治,有两三百人参加,在一个最大的礼堂;但还是有一部分学生必须站着听。西贝尔完善的演讲加了一些政治隐射的调味品。像里奇尔,给我讲神学与语言学,像奥托·雅恩,与我相似,追逐语言学与音乐,没有把两件事中的一件当作无关紧要的事,每个人都能理解,这些科学的英雄能对我产生很大的影响。沙尔施密特教授是一个老看门人,给予我们最特别的友好,公开宣称是我们的学友与朋友。我必须感谢施泰因哈特教授(Prof. Steinhart)热情的建议。我看没有必要接受更多的建议,如果它不是一个可亲的家庭的话。克拉夫特教授,我听他的教会史,他带我去参加有神学家出席的晚餐、受邀请的聊天活动。我非常快乐,与施普林格教授建立起了亲密关系,我是他的艺术史课程的一员。一位年轻、英俊、风趣、极具艺术家气质的人,大课吸引了最多学生的是施普林格。” KSB第2卷,451封,第18页。在1865年8月30日,尼采离开波恩大学,在瑙姆堡给穆斯海克写信:“有关听课,除了一两件事,我没有学到什么。我感谢施普林格,他给了我某种快乐,我也感谢里奇尔,如果我勤奋利用他的讲课。但是整体上我在这方面并不满意。我非常相信自我发展——被里奇尔这样的人永远固定下来是多么容易,或者实际上是连根拔起——然后,种植,也许,确切来说,我在与自己的真实本性存在一些距离的道路上。”KSB第2卷,478封,第79—80页。雅恩写了一本很优秀的莫扎特传记,这是尼采很尊敬他的原因。

(19) 伊丽莎白:《青年尼采》,第175—176页。另见BAW第1卷,liv—lix页。梅特博士(Dr. Hans Joachim Mette)1933年写的关于尼采手稿《事项预览》(Sachlicher Vorbericht)。

(20) 伊丽莎白:《青年尼采》,第129页。

(21) 1866年5月,尼采读到朗格的《唯物主义史》,他通过朗格了解到德谟克利特、康德及达尔文的进化理论。1866年,尼采读了爱默生的《尝试》(法布里修斯译本,汉诺威,1857)、《新随笔:书信与社会目标》(施密特翻译与导言,斯图加特,1876)、《论歌德与莎士比亚》(格林姆译本,汉诺威,1857),爱默生为德国人所知开始于格林姆的这篇译文。1868年,尼采读了费舍尔(Kuno Fischer)的《新哲学史》(海德堡,1865),及汉斯立克的音乐论。

(22) 尼采在《对我两年莱比锡生活的回顾:1865年10月17日至1867年8月10日》中的回忆,在BAW第3卷,第298页。

(23) KSB第2卷,486封,第95—96页。

(24) 尼采读的是《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1859年第3版。

(25) 叔本华对康德的改造,康德将时间、空间作为先验感性形式,逻辑范畴作为先验范畴,叔本华直接将时间、空间与因果律作为经验现象的规则,这是个体化原则;康德开始于间接的、反思的知识;叔本华开始于直接的、直觉的知识,与直觉的知识相区分的是抽象的观念的知识;在叔本华这里,表象是个体化原则条件的结果,仅仅作为在时间与空间中因果律的结果出现;但叔本华通过主体的抽象概念作为个体化原则的基础重新回到唯心论,这是一种主体的唯心主义,这是从内在论角度改造了康德的外在论,但叔本华将意志代替了康德物自体,又留下了外在论的一种形式,尽管他说意志是不可知的。

(26) 叔本华直接将意志表象化,意志成了表象的个体化原则的基础,是表象世界的因果律,这种因果律作为经验世界的基础,而不是经验世界作为解释因果律的基础,叔本华的意志表象化就成了先验独断论,与康德的先验独断论犯下了同样的错误。

(27) 这里引用的是叔本华的《附录与补遗》(Parerga and Paralipomena, 1851)。

(28) 尼采:《论叔本华》,见佩尔森编:《尼采读本》,第24—29页。

(29) BAW第3卷,第299—300页。尼采于1866年10月11日在柯森(Kösen)给格斯多夫写信,谈到过去一年在莱比锡的感受:“(过去一年)对我很珍贵。鉴于在波恩我不得不适应我自己不理解的规则与形式,强迫自己在不能忍受的事物中寻找乐趣,经历了一种在粗鲁的人群中没有写出作品的生活(在法兰克尼亚兄弟会中),使自己深陷入坏情绪中,在莱比锡出乎意料反过来了。令人愉快的,亲爱的朋友,从里奇尔那里没经过努力就获得了喜爱,在学生同行中有很多一起合作的人,好的酒馆、好的音乐会等。一点不假,这一切使莱比锡成为我心爱的地方。” KSB第2卷,523封,第171—172页。

(30) 爱默生的《自然》,在《随笔:第二集》,波士顿:穆罗1845年版,第183—185页。尼采看到的版本:爱默生的《尝试》(随笔),法布里修斯译本,汉诺威:卡尔·迈耶1857年版,第391—392页。法布里修斯译本爱默生的随笔开头的诗歌《自然》:圆形的世界看起来是美丽的,/被九次折叠进神秘:/尽管困惑的先知不能告知/它辛劳心底的秘密,/让你与自然的心房一起颤动,/一切都是清澈的,从西到东。/精神潜藏在各自的形式里/向它同类的精神召唤;/点燃自我的每一原子闪耀,/暗示了它拥有的未来。

(31) 尼采这里的思考来自《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叔本华认为可通过沉思的理智克服盲目的意志,最后达到物自体,绝对的静默与宁静,佛教的涅槃境界。

(32) 尼采这里指的是,普鲁士与奥地利为霍尔斯泰因与石勒苏益格公国的争端。奥地利人支持奥古斯滕堡在霍尔斯泰因的内讧。俾斯麦与意大利、法国协商,孤立奥地利,挑起战争,建立普鲁士在德国联合王国中的统治地位。

(33) 尼采正在写作《泰奥格尼斯的残篇的收集史》(Zur Geschichte der Theognidischen Spruchsammlung),发表在《莱茵博物馆》第22卷,第161—200页。

(34) 科尔森(Wilhelm Corssen, 1820—1875)和福尔克曼(Dietrich Volkmann, 1838—1903)是尼采在浦福塔中学的老师,对尼采很感兴趣。

(35) 欧多西亚(Endocia Makrembolitissa, 约1021—1096),《紫罗兰花床》的作者,《紫罗兰花床》是基于《苏达》的神话集。梅利西安的赫西基奥斯(Hesychius Milesius)生活在公元5世纪或6世纪。

(36) 狄尔泰(Carl Dilthey, 1839—1907),语言学家。

(37) 罗舍尔(Wilhelm Roscher, 1845—1923)是尼采在莱比锡大学的同学,是莱比锡大学经济学教授罗舍尔(Wilhelm Roscher)的儿子。

(38) 这是《五十奥义书》的一个早期译本,由法国学者杜伯龙译成拉丁文。Oupnek'hat, trans. Anquetil Duperron, Strasbourg, 1801.德文译本出现在1808年。

(39) 叔本华在《附录与补遗》中提出这些观念,没有罪的良知就没有宗教,基督教是西方的佛教,这对叔本华门徒以及尼采影响很大。

(40) KSB第2卷,500封,第119—123页。米德尔顿:《尼采书信集》,第10—12页。尼采与格斯多夫、穆斯海克一起,每两星期一次,听瑙姆堡圣文泽尔(St. Wenzel)教堂的牧师文克尔(Friedrich Wenkel, 1832—1894)讲道,文克尔是叔本华学说热情的支持者。另见http: www.thenietzschechannel.com/correspondence.

(41) 米德尔顿:《尼采书信集》,第31页。尼采将“未来音乐”看作可怕的,这是瓦格纳的总体艺术理论的产物,说明在这一段时期,尼采对瓦格纳与李斯特的未来音乐是嘲笑的,尼采还没有接受瓦格纳。见赫林达勒:《尼采》,第39页。

(42) 尼采给格斯多夫写信:“这个冬天,我还是从最困难、最不愉快的半数服务中熬过来了;他们让我当二等火炮兵,对我的行为也很满意。随着天气转好,我得以自由呼吸,让我的马在巨大的活动场上兜兜风。最后,我骑着炮兵队里最暴烈的、最紧张的动物。一天,我没有能迅速跳上马鞍;将胸重重撞击到鞍桥上,感觉左边一阵闪痛。我安静骑在马上,甚至忍受了一天半的、不断增长的痛苦。第二天晚上,无论如何,我两次不省人事。第三天,我被剧烈的疼痛和高烧钉在床上。通过医学检查,我的胸部撕裂了两块肌肉。” KSB第2卷,576封,第292页。

(43) 斯塔克在《朗格与尼采》一书中认为朗格的《唯物主义史》(1866年第一版,1873—1875年增订版分为两卷)对尼采的影响比尼采读过的其他作品都要大,不过,这是一个值得商榷的观点。尼采在出版的作品中没有提到朗格,朗格的影响是潜在的。作为新康德派的朗格对康德的解释持一种怀疑论观点,取一种审美的哲学态度。朗格认为,我们不可能知道物自体,只能根据自身的组织与需要认识现象,但我们也需要认识能力之外的 “神话”与理想,哲学的功能之一就是提供这种理想,不过这种理想应该与我们对世界的“认知”获得一致。斯塔克认为,朗格将尼采引向了对现代自然科学的兴趣,包括达尔文进化论、曼彻斯特政治经济学派等,以及唯物主义伦理学。朗格持有一种人类学的认识论观点,这对尼采的认识论起到了决定性影响,朗格让尼采抛弃了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抛弃了机械论与原子论的教条主义,拒绝了柏拉图主义、基督教与社会主义。朗格影响了尼采去思考一种新的“神话”的可能性等。George J. Stack, Lange and Nietzsche, Berlin: Walter de Gruyter, 1983.

(44) 扬:《尼采:哲学传记》,第70页。

(45) KSB第2卷,511封,第140页。

(46) 扬:《尼采:哲学传记》,第71页。扬指出思想成熟的尼采是以反俾斯麦出名的,但为什么这一时期的尼采这样支持俾斯麦,主要是因为尼采反德国的小君主国的准封建主义对人的压迫。尼采支持普鲁士统一德国是因为,他认为普鲁士是以追求自由为其目标,而他在浦福塔时代就是以追求精神自由为目标。这一时期的尼采也不反对英国式的议会民主制,只是后来思想成熟时才反对这一形式。尼采后来也支持俾斯麦反对法国的战争,只有这样的战争能够创造统一的感情承诺的有效力量。作为欧洲统一的一部分,他把俾斯麦看作一个反国家主义者。直到1870年代,尼采才看到,俾斯麦完全愚弄了他,俾斯麦只是代表普鲁士容克阶级的利益。尼采在1866年对战争的反思与死亡有关,但当时的尼采对战争的惨烈多停留在阅读报纸的感受层面,直到1871年后,尼采才真正反对战争与杀戮,作为他思想的中心目标。

(47) 米德尔顿:《尼采书信集》,第10—12页。伊丽莎白:《青年尼采》,第32页。从这里可以看到尼采对瓦格纳音乐从怀疑转向肯定的迹象,叔本华哲学无疑起到了很大作用。里奇尔的妻子索菲(Sophie Ritschl)比里奇尔小14岁,犹太人,是一位音乐爱好者。她与布罗克豪斯的妻子、瓦格纳的姐姐奥蒂莉(Ottilie Brockhaus)是最好的朋友。一般认为,尼采爱上了里奇尔的妻子索菲,正如后来爱上了柯西玛一样。扬:《尼采:哲学传记》,第66页。尼采将里奇尔看作博士导师兼父亲,索菲就是师母,尼采经常到里奇尔家讨论学问,一般一个星期两次,里奇尔跟尼采谈到很多学校与社会的逸闻趣事与内幕,索菲更多是教给尼采社交的一些礼仪技巧,将尼采引向莱比锡社交界。尼采经常与她一起弹奏钢琴,一起参加舞会、茶话会,他还经常陪伴索菲去听音乐会,看歌剧演出,他们对莱比锡演艺界名人有共同的兴趣,如演员拉伯(Hedwig Raabe)、莱比锡剧院交响乐团新的指挥劳贝(Heinrich Laube)。见普莱切:《青年尼采:成为一位天才》,第95页。一些喜欢从精神分析学角度看问题的尼采研究者会用恋母情结来看二者的关系。温迪思(Ernst Windisch)是布罗克豪斯教授(Prof. Hermann Brockhaus)喜爱的学生,布罗克豪斯教授是东方语言学专家,温迪思跟从他学习古典语言学,后来转入从事梵文研究。

(48) 伊丽莎白认为,在1862年秋季,尼采与克鲁格热衷于瓦格纳的《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钢琴谱,并一起弹奏这部作品,这时,尼采已经是瓦格纳的热情崇拜者,这个论断是不准确的。其实,尼采在欧忒耳佩协会的冬季音乐会上听到《纽伦堡的名歌手》序曲时,才开始成为瓦格纳的真正崇拜者。尼采在1866年10月还认为瓦格纳是未来音乐家,他创作的是刺耳的、不和谐的音乐,但同时对瓦格纳音乐有一种复杂的感情,认为他的音乐在美中夹杂着巨大的丑与弱。1868年夏天,尼采对瓦格纳的态度显然有一个新的开始,从他读到雅恩的“论瓦格纳”后的反应可以看出。

(49) 伊丽莎白:《青年尼采》,第188页。

(50) 见赫林达勒:《尼采》,第40页。其实,尼采拜访特里布森超过23次,23次来自尼采自己的表述。现在一般认为分析尼采与瓦格纳关系的代表作品为费舍尔-迪斯考的《瓦格纳与尼采》(Dietrich Fisher-Dieskau, Wagner and Nietzsche, translated from the German by Joachim Neugroschel, New York: The Seabury Press, 1976.)和霍林纳克的《尼采、瓦格纳和悲观主义哲学》(Roger Hollinrake, Nietzsche, Wagner, and the Philosophy of Pessimism, Boston: George Allen and Unwin, Ltd., 1982.)。瓦格纳(1813—1883)的作品,歌剧代表作,早期1833—1842年:《婚礼》(1832),《仙女》(1833),《禁恋》(1836),《黎恩济》(1840)。浪漫主义时期1843—1851年:《漂泊的荷兰人》(1843),《唐豪塞》(1845),《罗恩格林》(1848)。音乐戏剧时期:《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1859),《纽伦堡的名歌手》(1867),《尼伯龙根的指环》:《莱茵的黄金》(1869)、《女武神》(1870)、《齐格弗里德》(1871)、《诸神的黄昏》(1874),《帕西法尔》(1882)。非歌剧作品代表作:《C大调交响曲》(1832)(明显模仿了贝多芬交响曲、《莱奥诺雷序曲》《菲德里奥序曲》等,但用了更多的等音技巧),《浮士德序曲》(1839—1840年,1855年最后修订),《使徒爱的盛宴》(1843),《齐格弗里德牧歌》(献给柯西玛,在瓦格纳的儿子齐格弗里德1869年出生之后完成,1870年首演),《魏森冬克之歌》(1857—1858,歌曲),《美国百年纪念进行曲》(1876),管弦乐《婚礼进行曲》(从《罗恩格林》中抽取的片段改编)。散文作品:自传《我的生活》(4卷,1870—1880),瓦格纳自己出版的《作品集(1871—1883)》。在《未来的艺术作品》(1849)中,提出总体艺术观念。《艺术与革命》(1849)批判了基督教,基督教应该为大众文化的虚弱与奴性负责,为大众的剥削者的虚伪与贪婪负责,基督教拿走了力量、美、尊严与生活的自由。《音乐中的犹太主义》(1850,署假名),表达了反犹主义态度,犹太人与德国精神没有关系,犹太人仅能创作肤浅与人造的音乐,只是为了商业上的成功,不能创作真正的音乐作品。《歌剧与戏剧》(1851),对创作《尼伯龙根的指环》的精神进行解释。自传《与我的朋友的交流》(1851)。1854年瓦格纳的诗人朋友赫尔韦格(Georg Herwegh, 1817—1875)介绍瓦格纳看叔本华的作品,瓦格纳在1854年至少读了《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三遍以上,到1855年夏天读了四遍,从此,瓦格纳再也没有摆脱叔本华的影响。1869年,瓦格纳将《音乐中的犹太主义》重版,加长了导言,使用了真名。见http: en.wikipedia.org/wiki/Richard_Wagner。瓦格纳在自传《我的生平:瓦格纳回忆录》(上海:东方出版社,2009年)第382—385页谈到《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对他的巨大影响,瓦格纳于1854年9月26日读到《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通过赫尔韦格的介绍。瓦格纳曾经要尼采校对自己的自传,但尼采只参与了一部分的校对工作,瓦格纳记载的与波德莱尔的交往部分,尼采并没看到。

(51) Elisabeth Förster-Nietzsche, "Wagner and Nietzsche: the Beginning and End of Their Friendship," in The Musical Quarterly, vol. 4,No. 3(Jul. 1918),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18,pp. 466-489.

(52) 纳塔芝:《论尼采的语言学的开端》,见《作为古典学者的尼采》,第12页。

(53) 纳塔芝:《论尼采的语言学的开端》,见《作为古典学者的尼采》,第10—11页。

(54) 劳易德-琼斯在《尼采与古代世界》中指出,1916年,维拉莫维兹嘲笑过这一猜测,但1925年,温特(J. G. Winter)出版的纸莎草纸卷(A Michigan papyrus)则证明了这一猜测。见《尼采与古典传统》,田立年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1页。纳塔芝在他的《论尼采的语言学的开端》的第3节分析了尼采的《荷马与赫西俄德的竞赛》,见《作为古典学者的尼采》,第12—22页。

(55) 迪特《尼采主义历史辞典》的“莱比锡语言协会”词条,第229—230页。"Leipzig Philological Association(Philologischeverein zu Leipzig)," in Carol Diethe,Historical Dictionary of Nietzscheanism, Plymouth: Scarecrow Press, 2013.

(56) BAW第3卷,第69—395页。1868年4月,尼采给罗德写信,谈到他准备以《自从康德以来的目的论概念》作为博士论文,这些笔记可以看作尼采为博士论文做的准备。为《自从康德以来的目的论概念》做的第一部分关于“目的论”的笔记标题为“自然哲学”,是为了引导读者批判康德思想,包括这些逐渐展开论述的问题:1. 问题的陈述;2. 康德抛弃了这个问题的其他进路;3. 康德之后的自然哲学的路径;4. 康德的意见批判。这完全符合一篇博士论文的架构:问题、方法、结论。第二组笔记的题目是论“合目的性”,是为了展开问题,主要涉及两方面主题:1. 我们仅能识别机械论;2. 否定性的,我们不能识别有机体。尼采采用了一些现代的路径,特别是青年黑格尔派,这构成了尼采当时的视野。尼采主要不是从叔本华的哲学中寻求帮助。事实上,尼采将第三部分笔记命名为“歌德的实验”,就这个主题引入了一种非常特殊的透视方法、一种力的概念,而不是个体概念,因为它对有机体的合目的性不是一个适合的观念。第四部分笔记的题目为“一种错误的反动”,尼采通过四个步骤来论述这个主题:1. 消除目的论延伸的想象;2. 概念的边界。自然中的目的性;3. 目的性与能够存在等同;4. 有机体作为多样性与统一体。这些“多样性与统一体”可以看作辩论与推论的结果,可以从中看到为什么尼采抓住歌德路径的原因,尽管对那个时代与当下的科学家来说,这种路径显得很怪异。第五部分,尼采就康德自然中的目的观念提出了几个命题,主要是为了立即反驳它们。这部分笔记显示了尼采清晰的思考,他思想的明确坐标。尼采首先对传统的(前康德的)目的论与上帝存在的关系进行了反驳:1. 合目的性概念;2. 有机体,未定义的生命概念,未定义的个体概念;3. 去机械地解释有机体所宣称的不可能性;4. 认可自然无目的与合目的性是冲突的。尼采这里关于目的论问题导向了生命概念,在歌德力的概念之后,主要为:1. 目的论探寻是探寻形式;2. 形式(个体)属于、来自人的器官组织;3. 生命—力。尼采指出了康德的错误,也就是,自然中的目的概念作为现实目的论的证明。这不是一种好的批判,主要原因:1. 尼采并没有真正提供辩论或检测康德的论点,很难满意地得出他的结论:自然能够机械论地给予解释;2. 他并没有正确认识康德的假设,他只是从二手文献读到康德的观点;3. 他抛弃了逻辑律,同样,他不能用逻辑律来批判康德。尼采的思考尽管存在一些问题,但还是具有超前性,他运用了多学科的理论,主要引用的哲学作者有恩培多克勒、歌德与叔本华。主要论及的问题是:出于混沌的形式(个体)的可能性;自然的可改善性在尼采的思想史中是关键问题,尼采后来的道德的谱系、超人、意志自由与必然性等问题与自然的可改善性有关,尼采在这些笔记中有深刻的思考或潜在的起源。尼采希望在抛弃目的论形而上学时,不要再落到形而上学的网罗。叔本华提供了两个起点:1. 存在一种不同于康德的认识概念;2. 在关于现实的每种思索中存在一种无所不在的意志。如果尼采没有增加新的思考,他就与叔本华没有多大区别,实际上尼采采用了歌德有机体的形成概念,“在现实中没有个体;而是,个体与有机体只是抽象”。叔本华的意志概念让尼采抛弃康德的有机体概念,而歌德的个体与整体论让尼采抛弃叔本华的意志的效果的悲观主义。不知不觉地,尼采似乎心照不宣地概述了一个“竞赛场”,在这里他的未来哲学的一些概念出现了:非个体(权力的量子),没有任何既定本质的同一性遍及整个世界的同一性问题(同一者之流)。尼采的这些笔记的主要观点摘录如下:两种形而上学的解决方法已经尝试过了:一个是概略的人类学的,设定一个理想的人在世界之外;另外一个,也是形而上学的,诉诸一种可理解的世界,其中目的(Zweck)内在于物。目的是例外,目的是任意的,目的是完全的非理性。目的论就像乐观主义是一个审美的产物。严格的原因与结果的必然性排斥目的于无意识自然之外。因为目的的表现不是起源于自然,它们必定处处被看作动机从外在的因果关系注入自然;凭此严格的必然性只是持续地被打断。存在被奇迹刺穿。机械论的解释意味着从外在原因来解释。规范不能从外在原因解释。但是,没有原因即无物,如此,内在原因,即想象。通过机械论概念为世界建筑提供规则,但是没有有机体能如此得到解释。这是不可能的,想象自然的合目的性内在于物。物只是外在的表象。从人的本性的观点:我们仅识别机械论;我们不能识别有机体。现在,像有机体的机械论是无,那属于物自体。有机体是一种形式,不顾这种形式,它是多样性:1. 有机体最终为我们(器官)组织的产物;2. 仅有机械论是可认识的,有机的身体是一种情况,身体的部分是有目的地相互组成。但这里,机械论与偶然说结合,提供了这种可能性。这里的秘密是生命概念与力的概念,叔本华用意志概念来类比生命或力的概念,以此来解释有机体。歌德的实验中,将变态理论归于对有机体的解释,出于一种有效的原因。最终,每种有效的原因指向了神秘之物。如此,没有人在非有机的自然需要最后因,因为不存在个体,只有力被注意到(尼采在这里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非有机的世界可以用机械论得到理解,因为非有机的世界的力的概念也是神秘的;所以,非有机的世界与有机的世界都不能完全从机械论获得解释;尼采在获得永恒轮回思想后,用权力意志将一切都统一起来,用权力意志解释一切,但权力意志还是半透明的,1884年夏天之后,尼采从内在论来统一理解权力意志问题,将这个疑难问题推向了更加自然主义的路径)。即,因为我们能机械论地分解一切,随之,再也不相信目的。有机体的存在仅显示盲目的有效的力。见 Friedrich Nietzsche: On the Concept of the Organic since Kant, translated and annotated by Paderborn Th. Nawrath. http: www.nietzschecircle.com/AGONIST/2010_03.

(57) 在BAW第4卷。

(58) 在BAW第5卷。

(59) BAW第4卷,第3—4页。看来尼采是读了谢洛丹的《古典语言学史》与杨的《古代知识的意义》等做的读书笔记。希腊、罗马、亚历山大里亚、文艺复兴时期严格来说没有古典语言学这个概念,最多代表是语法学、修辞学之类的学问,尼采理解的古典语言学是沃尔夫开辟的一个学科。

(60) 在BAW第4卷,第4—6页。

(61) 伊丽莎白:《青年尼采》,第180—181页。

(62) 米德尔顿:《尼采书信集》,第22页。

(63) 米德尔顿:《尼采书信集》,第4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