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白链没穿正装，那国巫专用的衣服里十层外十层的行动不便，不出意外今天就要和李潇熠对上，到时候拖拖拉拉反而不好对敌。
殿内有舞者伴着乐声起舞，煦帝在主位雍容华贵的一坐，闭着眼睛等待。
那细声细语的老太监看见那张扬至极好似一团耀眼火焰的女人从宫殿口进入，目露喜色，弓着腰对皇帝说。
“皇上，国巫大人来了。”
晅煦睁开眼睛，等待白链的贺礼。
白链还没行礼便被年轻皇帝挥挥手轻吐“不必。”两字便免礼了。
年轻皇帝的笑容终于揉上几分真情实意和期待，看着巧笑嫣然的女子从身上会摸出什么送他。
在许多奇珍异宝中显得寒酸了点，是一张平安符。
平安符没被放进众多送进来的金银珠宝华贵贺礼之中。
那老太监极有眼色，看一个手势便下殿将平安符取走，恭恭敬敬的呈给晅煦，晅煦在手中把玩两下，脸上温柔之意浮现。
“今日是朕生辰，国巫随意一些既可。”意思就是想坐哪随便坐，白链看了眼殿内，人少极了，都是些重臣和厉王爷一家，还有她和另一个，剩下的就是舞者乐者和随从太监。
另一个人便是……她与那殿下顶着一颗铮亮光头的大师对视一眼。
这大师她见过许多回，他与自己皆在佳节之时来皇宫中祈福。
大师名为慧极，说是大师，其实外貌更比妖僧。
慧极对上白链，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剑眉星目，俊逸非常，眸子却如一捧温澈潭水，清透无波无情无欲。
不过却在见那一身烈焰色的女人进来时眼中潭水轻轻晃动，仿佛闯进了什么千年难得一遇的女妖精，随后就放弃挣扎露出个和煦浅淡的笑容来。
更显水般的温柔慈悲。
她走向慧极向他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慧极大师又见面啦。”
“白施主。”
她刚准备继续搭话，便觉得身后有一炽热视线，让她不得不回头。
那双眼睛眼熟极了。
白链眯了眯眼，随后就被空气噎了一下，看着皇帝身后的大众脸的侍卫，却是对皇帝在说话。
“他怎么在这？！”
煦帝眼尾看了眼身侧。
“你问他。”晅煦懒得给外人浪费口水，索性直接甩锅。
“你怎么在这？！”
“我在做我想做之事。”黎韫眼里是百分百的真诚，人皮面具也没能阻拦一点，他从皇帝身边退去。
虽然一开始就没想着要瞒，既然被发现了就做自己想做的吧，他径直走向白链身边。
白链摇了摇头，叹口气，来了就来了，现在也不可能走得了了，她再次看向慧极，叹出口气，这里就是大结局了，成败在此一举，强迫自己扯了个笑容出来。
“我不曾让你看过手相，同你说我的命数我自己全知，只是如今到了这个时候，我无法知道后面的事了，不如大师今天来给我看看罢。”
白链把手掌递过去。
慧极向来预言极准，比演推星术管用的多。
那大师如水般的眸子半掩，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佛珠一起放在拿着法杖的左手，伸出右手轻轻在她手心划过。
白链看着他的法杖就肾疼。
原著里的秃头大师和她立场相对，看原著白链同李潇熠一起造反，围住中宫。
一个法杖横来就将原著女配捅了对穿，估计就是这一下削了半管血，女配才为救世子香消玉殒，如今两个人居然并肩谈话，倒是可笑。
“大师看我如何。”
慧极看着她的掌纹轻轻皱眉，眼中温温柔水震荡。
“白施主姻缘星极乱，看本来走势大有身陨之势，不过后面模糊非常，看不大真切，不过白施主做事向来有自己的思量，希望施主能坚持本心，吉人自有天相。”
“坚持本心？”
白链点了点头，露出个明媚极了的笑容，说罢她一把抢过慧极的法杖在殿中风一般的跃起，直冲殿上主位。
铃铛和法杖的声音哗哗作响在殿中回荡，她一棍下去竟然把这东西钉在煦帝桌上，那碟刚刚上的透明糕点就被扫落一地。
她从腰间拿出鞭子，一脸正色，鞭子尾巴中的木棍直指刚上菜的小太监。
“谁让你送上来的？”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屁滚尿流结巴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
还没等白链发难，命运的齿轮二话不说就开始碾了。
“我。”
大殿的门被推开，殿中舞动的美娇娘被挤进来的不少带剑士兵吓得娇喝不断。
李潇熠站在最中间，身侧是御林军统领和一个少女模样的人。
邑雪阴阳怪气说道。
“哼，小狐狸精，进殿之前就闻见你的骚味儿，迷得几个男人为你神魂颠倒你很得意吧。”
白链皱着眉头看那女人说些不中听的话，抬手挥袖，四处闻闻，她看向晅煦。
“有吗？”
煦帝闭上眼叹口气，小声安抚她。
“没有。”
“那就行。”
她看向带着人皮面具的黎韫。
“有吗？”
黎韫则和她对视后看向邑雪，眼神冰冷，他走向殿中，挡在煦帝白链之前，抽出剑来。
“将死之人还在信口雌黄。”
白链一把将钉在桌上的法杖抽出，扔给不远处的慧极，慧极眼底平静，好像没看到造反现场。
白链对着邑雪说到。
“什么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我现在说声散伙别吃了，大家还能都出门左转当做无事发生吗？
我看是你把李潇熠迷得神魂颠倒吧，居然怂恿他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其心可诛！”
李潇熠却接过白链的话来，轻轻摇头，脸上笑容极雅，如和煦春风。
“什么怂恿，不过是囚月台建造极快，怕到时候空空楼台，可怜无主。”
他话锋一转，眉眼间宛如开出春花般的暖色降温，看向挡在白链身前的男人。
“倒是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就不怕…”
两个男人对视，黎韫轻笑一声将人皮面具撕下，和那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对上，他打断李潇熠的话。
“李潇熠，你不会以为还能用我来威胁她吧？”
黎韫倾身上前速度极快，要用剑直接割断李潇熠的喉管。
李潇熠也不客气，一把折扇用的优雅且狠厉，扇风在殿中乱割，从扇芯中射出的钢针被黎韫用剑挡住不少，漏网之鱼也在路过白链时被拦截而下。
白链却动摇无比，她能看出黎韫是下着杀手，一分一毫都不相让，难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无法挽回黎韫杀死李潇熠后替男主身死的剧情吗。
她暂时拦着打架中心漏出来的剑风扇风和钢针，眉头却不停皱紧。
“护驾！保护好皇上！”
李潇熠身边的侍卫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往殿中压，只是还没走过殿中的比武，便被无形剑风割断了喉，那把剑他用的出神入化，天下第一剑他当之无愧。
邑雪也不帮忙，也不暗算，就端站着，脸上挂着不明意味的笑。
李潇熠翻转折扇，抵挡一下，翻身退后两步，紧皱眉头。
黎韫却没上前了，他看了眼殿内两边对质胶着不下的气氛，又看了眼白链。
白链心头仿佛一震。
李潇熠眯了眯眼睛。
“给了你机会活，可你偏要选死，当年既然‘死’了，何必再活呢？”
“你和我想的一样，太阳宠爱世人，你无法见‘它’偏爱，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
不管是困月囚日，我要斩断那条锁链，让她活。
而我，经此一役，会一直活在她心上。”
“……黎韫！不…别……别这样……”白链声音都在颤，说不出的嘶哑。
黎韫轻笑一声，没有回头，一身黑衣无风自动，他将剑收回剑鞘，从腰间拿出把匕首。
李潇熠眼睛都没眨一下，想看他玩什么花样，谁知道黎韫拔出匕首后竟然向自己胸膛捅去，血股股的流按都按不住，他水红色的嘴唇瞬间褪色，血液带着生命力从他身体里快速流失。
“黎韫！？”
白链大惊失色气息不稳，脚步都凌乱起来，差点把自己绊倒，她跑到黎韫身边想帮他捂住伤口。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啊！黎韫，太医…有没有太医！”
白链眼睛红着，几乎要落泪了，黎韫却伸手拍拍她颤抖着捂住他心口的手。
“如果走对了…那就是对了，如果…走错了，那我死了…你也就不会被威胁了…”黎韫吐出口血来，额角一丝冷汗滑下可想而知疼痛非常。
黎韫用沾满血的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想告诉她别哭了，他不是特别疼，却被匕首绞得心口说不出话，他便毫不留情的将匕首从体内拔出。
“别这样…黎韫…你…”黎韫想轻声安慰，却几乎喘不上什么气了，白链想看清黎韫对她说的话，她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眼泪不停的掉。
“黎韫……不是说好，一切结束以后出了皇城……看好多没看过的东西，你……怎么能抛下我……”
煦帝和李潇熠也没想过黎韫竟然会走这一步，怕是这场斗争结束后不管黎韫生死与否，白链都无法将人忘掉了。
白链手捂着黎韫的心脏，几乎觉得自己也快要喘不过气了，却在手下感到渐弱的心跳在这一瞬间回春了。
黎韫以此同时感觉到回暖，他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宛如新生。
“果然…走对了…”
李潇熠眉目冷淡毫不在意
“你什么意思？”
黎韫那张薄唇逐渐回归诱人水红色，勾出个冷淡的笑容，就这么躺在还在愣怔掉泪没有反应过来的白链怀里，他嘴唇一张一合，如刀如剑，一副反派boss的架子。
“代替我，下地狱去吧。”
黎韫那股股流出鲜血的伤口居然逐渐愈合，像没刺进过东西一样，但他满身鲜血却不能做假。
李潇熠就在疑惑这时感到剜心之痛，俊脸流下冷汗，突然止不住吐出口鲜血，胸口的白色衣料被刺眼红色浸湿，一身潇洒倜傥散了一地。
厉王爷和王妃看见儿子这样也吓傻了，赶紧来扶，看着那和李潇熠长相一般的黎韫，王妃红着眼质问。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把熠儿弄成这样？！”
黎韫冷笑一声，吐出口带着血的口沫，歪了歪头，从白链怀中爬出，用没有沾到血的左手擦了擦白链的泪痕。
他嘴唇沾着妖异的血色，从腰间抽出佩剑，直接甩出，竟然将邑雪捅了个对穿。
“问我做什么？你们怎么不问问她？”
那把利剑把邑雪钉在地上，那女人见大殿之中黎韫和李潇熠如此之争，厉王爷和厉王妃也因为儿子伤重肝肠寸断，她已然疯了，口中吐血不止却哈哈大笑，冲着李潇熠说道。
“这许多年你顺心如意如鱼得水，做什么事也不惧怕身死，甚至用自杀威胁那贱女人留下。
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你仰仗的，大胆试探的，威胁别人的，都以为是不相干的人替你去死吧，李潇熠！哈哈哈哈哈哈！最后自己死去的感觉怎么样？
王妃和王爷感觉如何，看着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假儿子是下贱的影子感觉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
邑雪笑声不断，甚至笑出泪了，看着凄凄惨惨的厉王爷一家，她眼中是病态般的快意，她又吐出口血来，一脸奸笑的对着黎韫。
“当了如此多年别人的替身感受如何？
相爱却不能说的感觉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所有人都活该！
当初通知世子你们要一起私奔的是我，唆使他造反的也是我，交换你们两个身份的也是我，你们都去死吧，你们都是活该！”
邑雪少女般的容颜开始逐渐变老，仿佛岁月从她那被捅穿的伤口流出，拦也拦不住，她甚至丝毫眷恋和不甘也无，这就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三千青丝也慢慢变白，岁月快速的离她而去，她竟是快死了，却还是满脸怨毒，看着厉王爷的脸两分怀念八分恨意，咬着牙齿对厉王爷说。
“你这伪君子最该死！雪影对你衷心耿耿，我们二人同跪你身前求你千万惜命，结果将命耗在无用之地！
竟然用雪影的命，救那个贱女人！回来还同我说这是没办法的事，全都是放屁！放屁！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厉王爷和厉王妃仿佛被揭起什么陈年往事，王妃抱着不断流血的李潇熠默默流泪。
李潇熠浑身白衣瞳孔涣散，他抬起手看手掌一片血红，太灼眼了。
“果然还是…输了…链儿…凡人果然是…不能追逐太阳的…吗…”
黎韫眯了眯眼，仿佛看到了求而不得的另一个自己，他歪了歪头。
“你当她是皎皎月神，却非拉她堕凡不可，恐怕你比起喜爱她，更想看她在你手心狼狈挣扎。
对我来说，她并不是人人称颂无所不能的国巫，更不是可望不可即的皎皎月神，她只是个普通人，看她流泪受伤我都心如刀割。
我希望她快乐自由，而你却与我刚好相反，哪怕她受伤流泪你也会为了自己能拥有她绝不收手。
困仙湖囚月台你留着自己用吧。
囚日，求月，求而不得乃是当空灼日。”
李潇熠听着黎韫一席话愣了愣，仿佛被迷惑一样的望眼欲穿被堪破了，他叹口气吐出两口血。
白链看着殿内短短的时间反转再反转整个人当了机，原著的狗作者居然还有这种伏笔？！
甚至现在李潇熠居然就快死了，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害死李潇熠，哪怕就算他和黎韫的命不是连着的她也没想过要把李潇熠怎么样，终究是不忍心迈步过去。
“…潇熠，我能救得了你吗？”白链没看过大结局，现在她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能救得了男主。
李潇熠却毫无之前欲望无穷的样子，轻飘飘的落了地，眼底清风明月，如一开始的白玉少年。
“链儿，五年前的事…终究还是我错了，我只想问，当年…你是否因为他…才对我嘱咐叮咛？”
她轻轻摇头，眼中带着怜悯心痛，看着原著中的天之骄子就快陨落。
“不是，我所说所做都是真心，当年我是真心希望你爱护自己，可怎么如今，你却…”白链看着李潇熠一身白衣逐渐染红，似是真的不行了。
李潇熠神色却洒脱非常，听她否认，还露出个温和如暖玉般的羞涩笑容，点了点头。
“那就够了…那就够了…”
长睫缓缓闭合，那双星子般的眼睛便不再熠熠生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