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生态竞争

纵观经济发展史，在不同的历史发展时期，企业之间的竞争也呈现出不同的重点和特点。

工业经济发展早期，市场竞争基本是单个企业间的竞争，更具体地说是企业之间在核心业务实力上的较量。在这种情况下，企业的核心竞争力主要来自企业内部，比如其提供产品或服务的质量、数量、营销渠道等，竞争优势往往来自其拥有的生产资源或市场资源。

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和社会分工协作的不断细化，产业链日益丰富和完善，竞争越来越向整个产业链延伸，企业间的竞争开始扩大到不同的产业链上，体现为产业链间的实力较量，但仍然主要集中在行业内部，企业培养竞争优势的重点在于加强和优化产业链的协调运作，不断提高整个产业链的合作效率，实现价值增值，从而形成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企业能够控制和影响的产业资源的多少，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企业优势的大小。

在平台经济发展阶段，以互联网为代表的现代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使跨界竞争成为常态。移动互联网兴起后，手机制造商、内容服务商、软件开发与服务商、电信运营商等原本貌似处于不同领域的企业，几乎一夜之间都成了竞争对手。正如许多人经常说的，谁能想到有一天电信运营商的强大竞争对手是微信呢？在这种情况下，“平台企业不仅是提供渠道的媒介、提供机会的中间商，它的核心利益是建立起一个完善的‘生态系统’，让有利益相关性的诸多群体彼此交流互动，实现价值的飞跃，达到‘1+1=10，2+2=100’”。^[6]

为了适应瞬息万变的市场需求，弥补自身技术与资源的不足，平台企业往往采用“小步快跑、迭代创新”的发展策略，积极推动横向业务拓展，开发增值服务，加强与用户的双向互动及跨领域合作。 同时，平台企业积极利用掌握的用户资源、数据优势、技术优势，通过与用户、金融机构、政府、高校及其他企业等不同主体的协同互动， 打造全链条生态系统。在这种情况下，平台企业的竞争优势主要来自行业整合带来的优势，打造多方共赢的生态环境、互利共生成为企业竞争合作的重要基础。

阿里巴巴自成立以来就秉承“科技与商业双生态驱动”的发展理念，充分借助“云、网、端、金融、物流”等手段，在物流、外贸、金融、制造、农业、健康、文化娱乐等多个领域进行生态化布局，不断完善其基于现代信息技术的服务生态体系，致力于打造开放协同的商业基础设施平台。电子商务平台深化运用商家、消费者、商品大数据，服务创新创业者，帮助更多客户实现互联网化，并以重塑供应链、消费者营销、企业信息化、组织架构等四大方面，提升对流通领域创新创业者的服务；金融服务平台以普惠金融的理念为发展核心，为创新创业者提供普惠金融服务；物流服务平台通过自建、共建、合作、改造等多种方式，在全国范围内形成一套开放的社会化共享的网络；云计算大数据服务平台通过阿里云将其在电子商务、物流、金融等领域积累的技术能力聚集起来，打造“科创赋能平台”，帮助更多的中小企业创新，为全球开发者创新创业提供服务；跨境贸易平台提供信保服务，为小企业建立信用档案，帮助小企业更好地在全世界做生意；健康服务平台利用互联网提高医疗服务效率，在缩短患者就诊、转诊时间的同时，为海量基层医院、社区医院解决生存发展问题；数字娱乐服务平台致力于打造统一、可变现的内容分发平台，培育全方位的数字娱乐创新创业服务体系，帮助更多内容创新创业者实现生存发展（见图2-2）。

图 2-2 阿里巴巴生态化战略

阿里巴巴在发展历程中， 经历过多次的组织架构调整，每一次调整都意味着集团新的战略部署的具体落实。其中，影响较大的一次是在 2013年 1 月宣布成立 25 个事业部，具体事业部的业务发展将由各事业部总裁（总经理）负责。阿里巴巴表示，此次调整的核心在于确保以电子商务为驱动的新商业生态系统全面形成，以及适应互联网快速变革所带来的机遇和挑战，从战略到运营层面为阿里巴巴的健康、稳定和可持续发展提供保障。

“阿里经济体是一个小前端、大平台、富生态的模式，不只服务于阿里内部，也服务于外部，包括创业企业。在整个数字经济发展模式中，平台和生态是两个关键词。”在 2018 年中国国际信息通信展览会上，阿里巴巴副总裁刘松这样阐述其商业格局。

无独有偶，“生态”也是腾讯高度关注和着力布局的关键。

成立于1998年的腾讯，2001年QQ注册用户超过5000万，随后其多领域扩张步伐不断加快：2003年推出“QQ游戏”，2006年推出下载软件“超级旋风”和电脑保护软件“QQ医生”，2007年推出“QQ输入法”，腾讯逐步从一个即时通信服务商发展成一个多功能的平台。时至今日，腾讯对我国互联网领域甚至是每个人的影响最大的当属2011年推出的微信。社交、游戏、阅读、在线支付等，都可以通过微信一个入口完成，腾讯也由此构建了强大的基于微信的生态圈。

2015 年 7 月，微信城市服务平台面向全国开放，全面搭建开放性生态系统。已经认证的政府、事业单位公众号，只要登录微信公众平台，即可全自助完成微信城市服务开放平台接入流程。该平台全面开放后，更多此前没有涉及的服务类别可以利用自动流程接入。从“定向邀请”到“全面开放”的转变，使微信可以联合更多政务机构合作伙伴，汇聚更多特色服务、创意服务，繁荣城市服务生态，也给服务于政府机构的第三方机构打开更加宽广的市场空间。

2018年4月12日，在由腾讯主办的“互联网+数字经济峰会”上，腾讯副总裁郑浩剑在演讲中反复提及“生态”一词，他认为，“今天腾讯一定要考虑整个产业，整个生态，这是比以前更理想的一个阶段。……但理想的阶段是，有没有可能从产业发展角度，建立更大的产业。”会上，腾讯推出了一个新产品——“微信车票”：将线下传统车票进行电子化、社交化，用户可向好友赠送车票供好友直接刷码使用。据郑浩剑介绍，微信车票将起到“工具箱”的作用，其中支票制票和发行可以和城市合作，内容的承载可以和其他行业结合。他同时还指出，腾讯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在满足用户需求的同时，如何更好地满足生态优化和产业发展的需求，如在交通出行领域需要关注交通管理方式的需求和商业模式的创新，将两者结合起来。这是与过去简单的“toC”（对客户）的思维完全不同的。在具体业务形态创新方面，无论是对城市交通资源的合理调配、动态生成公交线路，还是将征信、建模技术运用到交通管理中，让交通更智慧，腾讯都本着“开放合作”的原则进行业务规划和设计。

成立于 2010 年的小米也是通过积极布局生态化战略建立了自身的竞争优势。在其推出的互联网手机获得成功后， 小米开始布局智能硬件，从智能硬件、软件和移动互联网三方面布局生态链，丰富产品线，并实现自身品牌价值最大化。小米最初凭借独特的商业模式——极致的产品性价比、 粉丝经济、互联网营销等迅速崛起，大约用了五年时间就在互联网手机市场上完成了对苹果、华为等手机行业先进入者的超越，市场份额居全国第一。随后，物联网（IoT）在全球出现爆发式发展。艾瑞咨询研究显示，全球消费级物联网硬件销售额从 2015 年的 3063 亿美元增长至 2017年的 4859 亿美元， 年复合增长率达 26.0%，同时期中国大陆的消费级 IoT硬件销售额也从 715 亿美元增长至 1188 亿美元， 年复合增长率为 28.9%。在此背景下，2013 年前后，小米开始以智能手机业务为中心布局物联网领域，在 2016 年开始重点发力，迄今其物联网及生活消费品收入持续保持 50%以上的年增速，并于 2019 年将“手机+AIoT”（AIoT 意指“人工智能+物联网”）双引擎战略定为小米未来五年的核心战略。对于物联网领域的布局，小米以智能手机业务为中心逐步展开，由智能手机延展至手机周边的智能设备，如移动电源、蓝牙耳机等；再由手机周边延展至生活耗材，如电饭煲、净水器等。这些产品都能由智能手机连接和控制，最终为用户提供智能终端家居解决方案，一站式为用户提供所需的全部家居设备，构建起小米的智能生态体系。截至 2019 年 3 月 31 日，小米 IoT平台连接的设备达到 1.71 亿台，同比增长 70%，环比增长 13.7%，这意味着，中国平均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人使用一台小米 IoT 设备。^[7]

小米智能生态体系构建基于自身资源，通过投资并孵化初创企业、建立生态链的方式来完成消费级物联网的业务生态布局。对小米而言，生态链企业能够使其以较低的成本迅速实现在消费物联网领域的渗透布局，既能为其带来销售流水，又能以比较快的速度提高品牌知名度；生态链企业的庞大用户又能为其反向引流，形成对公司业务的支撑。在智能手机增速不断下滑的情况下，其物联网领域的业务增速不断提升。2019 年一季度小米 IoT 与生活消费品收入增速达到了其智能手机收入增速的 3倍以上。 数据显示，^[8]小米公司已累计投资了超 210 家生态链企业，其中，超 90 家企业专注发展和生产智能硬件产品。^[9]小米生态链企业 2017 年年销售额突破 200 亿元，同比增长 100%。^[10]除此之外，生态链企业的智能产品还能为小米带来丰富海量的消费者数据，这在平台经济时代是极具价值的无形资产，为其未来发展赋予了无限可能。

美团起家于餐饮、电影票团购，后来其业务范围扩大到了酒店、旅游、外卖、打车、单车等，还开起线下商超生鲜门店、提供买菜服务等。这些业务看似有些庞杂，但都是围绕“吃喝玩乐”的，正如美团创始人王兴自己说的，美团的使命是“We help people eat better，live better（让大家吃得更好，活得更好）。王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万物其实是没有简单的边界的，所以我不认为要给自己设限，只要核心是清晰的。”尽管这一貌似“没有边界”的观点也引发了争议甚至是质疑，但美团在围绕人们日常生活服务领域的生态化布局这一思路还是清晰的。

美团提出了“Food+Platform”（吃+平台）的平台发展战略，构建以“吃”为核心的业务生态链闭环，搭建“一站式生活服务平台”。从美团2018年四季度及全年业绩报告来看，2018年美团营业收入6523亿元，较去年同期增长92.3%，其中，2018年四季度营收198.0亿元，同比增长89.0%，各项业务呈现强劲的增长态势。作为一家主要面向生活服务的平台企业，打造闭环生态链味着不管消费者还是服务提供者，都可以通过平台形成服务连接，从而推动平台规模和体量不断做大，并实现业务量增长和用户价值提升，这也是美团构建自身竞争优势的关键。

多年运营积累的用户基础和技术优势是美团能够实现生态化扩张战略的重要支撑。公司财报显示，2018 年美团年度交易用户达 4 亿人次，较 2017 年同期的 3.1 亿人次增长近 1 亿人次；2018 年平台上年度活跃商家达 580 万家，较 2017 年同期的 440 万家增长 32.1%。数量庞大的消费者和商家在平台上聚集，在供需匹配技术支撑下，平台不仅可以为买卖双方提供无缝的实时对接、高效安全的交易场所和服务，还可以提供更多与交易相关的附加服务或增值服务，如面向商家的供应链或数字化服务等。从消费者的角度看，吃喝玩乐的需求都是高度关联的日常活动需求，内容丰富的日常生活服务项目大大提高了用户在平台上消费的黏性。这种业务模式需要长时间的运营经验积累、用户和流量积累、强大的技术支撑， 短时间内很难被模仿和追赶。 在运营方面， 美团为商家提供的营销和数字化服务，不但能够提升商家曝光率，而且还能保证其在巨大流量涌入的情况下能够正常运作。 在技术支撑方面， 公司财报显示， 2018 年美团研发开支为 70.7 亿元，较 2017 年的 36.5 亿元增长 93.9%。美国著名商业杂志 Fast Company 公布的《2019 年 50 大最具创新精神公司》榜单中美团高居榜首，美团在人工智能、无人配送等领域已有诸多实际落地应用。

猪八戒平台在知识技能共享服务之外，还推出了办公空间分享业务，为会员提供工作台、会议室预订和其他办公设施服务，也为创业公司提供商标注册、版权申报、财税管理等一系列创业孵化服务。优客工场除了提供办公空间共享，还连接了 721 家服务商，涵盖财税、法律、人力、金融、政务、营销、旅行、软件等服务，同时连接与创业教育辅导相关的人 才、技术、市场和资源，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创新创业服务体系。

总之，平台经济时代，企业间的竞争将是生态竞争，这一点不仅成为领先企业的战略布局，也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认同。平台经济时代不再是单打独斗者的天下，企业如何围绕自身核心业务构建生态系统，形成能够实现“双赢”乃至“多赢”的可持续业务发展闭环，将成为企业构建竞争优势的关键，商业竞争越来越聚焦于企业将生态链各环节整合协同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