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之明堂
浙江嵊縣、新昌南朝墓印文磚多見墓主稱謂加明堂模式,如“陳洗馬明堂”、“陳清河明堂”1、“吴廣陽明堂”、“陳監明堂”2等。此明堂,即冢墓之謂也。《後漢書· 范冉傳》:“中平二年(185),年七十四,卒於家。臨命遺令敕其子曰:‘……氣絶便斂,斂以時服,衣足蔽形,棺足周身,斂畢便穿,穿畢便埋。其明堂之奠,干飯寒水,飲食之物,勿有所下。墳封高下,令足自隱。’”李賢注云:“《禮》送死者衣曰明衣,器曰明器。鄭玄注云:‘明者,神明之也。’此言明堂,亦神明之堂,謂壙中也。”3
宋元北方地區五音墓地以方形或矩形墓園爲規劃單位,其正中爲地心,亦稱明堂。敦煌《卜葬書》云:“凡葬,擇得吉地,又卜穴定,然後依四下頃畝步數長短七分之,立門陌,卌九穴……當内心一穴是爲地心明堂……地心、四軸不可安冢穴。”4《重校正地理新書》有《三靈七分擘四十九穴圖》,“正中一分,名曰地心明堂,祭神之所”5。臣民墓地初創,當斬草立券,一券埋於明堂,一券置於墓室。汾陽東龍觀金明昌六年(1195)王立墓6,即典型實例。《大漢原陵秘葬經》又云:“天子葬明堂,中方土德中等也。”7是以天子身份特殊,不循常例,故北宋皇陵陵臺均在神墻之内正中8。五音葬法明清衰微不傳,明堂立券之俗却相仍少改。據《三元總録》:“大葬明堂,安八角,應八門。”9券立二本,堂券奉付后土,墓券給付亡人。考古所見北方地區明清家族墓地佈局多作人字形排列,祖墓在後,明堂居前,砌作龜形,内置堂券10。
故明堂或稱券臺,明何孟春《餘冬序録》云:“今地理書有券臺之説。券,契也。埋地契處曰券臺。地契用磚石爲之,上書錢若干緡,爲死者買葬於此,山神土龍不得争競。事甚無謂可笑,衹以先儒言及,姑識之耳。”11此説由來有自,然多指墓前祭臺。宋陶穀《清異録》云:“葬家聽術士説,例用朱書鉄券,若人家契帖,標四界及主名,意謂亡者居室之執守,不知争地者誰耶。庵墓前甃石,若磚表之面,方長高不登三尺,號曰券臺。貧無力,則每祭祀以藉尊俎,謂之土筵席。”12金元北方地區多立碑於墓前,亦有標記爲明堂者。撫順古城子曾出金皇統四年(1144)劉氏明堂碑,碑陽刻“明堂”二字,碑陰録劉氏世系13。内蒙古巴林左旗西興隆莊出金貞元三年(1155)黄氏明堂碑14,與之類似。《臨邑縣志· 金石志》有元至正三年(1343)苗氏宗派之圖,因其“世家勝矣,子孫蕃矣,欲建石於先塋明堂以紀之。”15性質屬於先塋碑一類,其所謂明堂,亦墓前子孫祭拜之所也。
嵊縣南朝墓磚
2016年3月6日
汾陽金墓明堂磚
《三靈七分擘四十九穴圖》
巴林左旗金墓明堂碑
1 嵊縣文管會《浙江嵊縣六朝墓》,《考古》1988年9期,811頁。
2 潘表惠《浙江省新昌出土的歷代墓磚》,《東南文化》1992年6期,264頁。
3 范曄《後漢書》卷八一《獨行傳》范冉,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2690頁。
4 上海古籍出版社、法國國家圖書館編《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西域文獻》第19册,P.2831《卜葬書》(5 — 2),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19頁。
5 王洙撰,畢履道、張謙補《重校正地理新書》卷一四《三靈七分擘四十九穴圖》,《續修四庫全書》影印北京大學圖書館藏金元刻本,第1054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111頁。插圖采自臺北藏金元刻本。
6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等《汾陽東龍觀宋金壁畫墓》,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年,80—93頁。
7 張景文《大漢原陵秘葬經》,《永樂大典》第4册,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3831頁。
8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宋皇陵》,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年。
9 柳鉁《三元總録》卷下《明堂安券圖》,清道光十三年萬元堂刻本,葉六三。
10 王策《海淀清河永泰莊遺址發掘簡報》,《北京文物與考古》第4輯,北京市文物研究所,1994年,62—65頁。
11 何孟春《餘冬序録》卷四○《外篇》一五,《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影印明嘉慶七年郴州家塾刻本,子部第102册,濟南:齊魯書社,1995年,47頁。
12 陶穀《清異録》卷下《喪葬門》土筵席,《全宋筆記》第1編第2册,鄭州:大象出版社,2003年,112—113頁。
13 羅福頤《滿洲金石志》卷三《劉氏明堂碑》,《歷代碑誌叢書》影印民國二十六年本,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23册,55頁。
14 彭善國、徐戎戎《遼陽金正隆五年瓷質“明堂之券”》,《文物》2010年12期,90頁。
15 陳鴻翽修,翟振慶纂〔同治〕《臨邑縣志》卷一四《金石志》中《苗氏宗派之圖》,《中國地方志集成》影印清同治十三年刻本,南京:鳳凰出版社,2004年,29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