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娑婆世界故事八 如来藏

道生说道：“若论合香，天下无如道融师兄‘枯竹香’之精妙。其嗅清古，直如春朝漫行山径。惜自至南国，不曾再沐此香意。”

道融阿叔回答：“师兄谬赞。梅兰竹菊，皆为香物，所异只在于竹香生时不发，以其枯陈而弥生。”

我好奇起来，不记得曾在藏庐的那间“随风逆风靡不周堂”里看过枯竹香这个名字，于是脱口问道：“道融阿叔，请问道生公说的枯竹香是什么香？”

道生老和尚笑眯眯的接过话茬：“且由贫道为云秋一说，权以口语结一香境。”稍微一想，缓缓说道，“取非向非背，侧阳面之簟箦旧竹，刮去皮壳，剖为薄片。以豆腐浆水煮之，俟水香后，沥除浆水。换清水复煮，至香味去尽后取出。缠以焙干之苦荼草，复置于水中煮百沸，后剔除所缠，阴干以为香片。用净瓦缶一个，取芬陀利华，先铺花片一层，再铺香片一层。如此叠铺鲜花与香片重重，了以油纸封口，于甑上文蒸少时，不可解开。窨数日，开缶取出，则枯竹香成。熏时，取其一片，用后皇嘉树之常青叶捣碎，合覆其上……”

道生边说着，边微阖两目，如入春山朝气之境。

道生公描述的是如此详细，以至于光听他叙说，就仿佛感觉自己在实际操作了。

道融也笑着赞道：“师兄兰语蕙言，备极精细，比之道融所为，更增氤氲。”

说完，伏地跪拜。

我微吃了一惊，感觉道融阿叔这个动作过渡的有点硬，夸两句就跪下啦？

正愣神的功夫，道融阿叔身起，再拜。我猛地发现他脸上挂着长泪。

我大惊失色，忙看道生公：仍然沉浸在意念花香之中，纹丝不动。

但我已经明白过来，道生公圆寂了。

我的眼泪也唰的涌了出来。

正在此刻，草庐外面隐隐泛起轰响声，并且越来越大。

一个小沙弥惊恐的冲进来大叫道：“外面……飞天……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道融阿叔急忙拉着我冲了出去。

眼前一幕把我镇呆了：玄武湖畔草庐上方的天空中，两位大飞天正从天顶降下，裙裾蜿蜒万丈，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远望如同坠空火练。在他俩的四周，围绕着蹁跹纷飞的小飞天们，同样的衣带飘飘，动作轻灵如羽似絮。

大飞天停在了草庐上空百米处，在虚空中绕着草庐飞旋转动。他们一个手掌仿佛就有我的身子这么大，两个大飞天差不多把半个玄武湖的上空都盖住了。小飞天们从手中向下撒着无数色彩斑斓的花朵。如云似雪的花朵落在湖畔和周边屋宇各处，香韵纷纭，光彩烂漫。

独独草庐不受一花，寂然如常。

道融阿叔合掌念道：“常乐我净，华不着身。”两位大飞天仿佛听到了道融阿叔的话，对着我们点了一下头，缓动身姿，往天顶虚空尽处归去。

后来的某个时候，道融阿叔跟我仔细说道：“道生师兄临终所言香境，道尽人生修行路：生时或箪瓢或钟鼎，皆不免于壮年百苦缠身。至老之时，方知人间路在在处处皆是空妄，此即见如来藏。然此如来藏虽香华缠遍，却毕竟赖于熏染，其香氛随花流变不止，非如如不动之体。此际唯有清明烟霭，非空非有灵明一心，方是真如佛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