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林教头雪夜上梁山
林冲与柴进道别后,又走了十几天。他一路踏雪前行,天黑时来到一家湖边的酒店,点了一些酒肉吃起来。喝了三四碗酒,他看见有个人背着手,走到门前看雪,又问店小二:“喝酒的是什么人?”林冲把店小二叫过来,说:“不要多问,只管倒酒。”店小二过来倒酒,林冲请他喝了一碗,然后问他:“梁山泊离这里有多远?”店小二说:“远倒不远,却都是水路,只有坐船才能过去。现在下着大雪,天也黑了,找不到船。”林冲没有办法,又想起自己受到高俅的陷害,不禁流下眼泪,叹息说:“我林冲真是命苦啊!”那个在门前看雪的人听见了,突然过来一把揪jiū住林冲,说:“你好大的胆子!在沧州犯了天大的罪,官府悬赏三千贯钱捉拿你,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来了!”林冲说:“你知道我是谁?”那人说:“你不就是豹子头林冲吗?”林冲说:“我姓张。”那人说:“胡说!你脸上刺着字,刚才又说出了名字,怎么还敢抵赖?”林冲说:“你要抓我去官府?”那人笑着说:“我抓你干什么?请跟我来。”
那人把林冲领到酒店后面的水亭,向林冲行礼,坐下说:“梁山泊都是强盗,你去那里干什么?”林冲说:“不瞒mán你说,我被官府追捕,走投无路,沧州的柴大官人推荐我上梁山泊入伙。”那人大喜,对林冲下拜说:“我是梁山泊的人,名叫朱贵,江湖人称‘旱地忽律’。王头领派我在这里开酒店,打探往来客商的消息,以便抢劫财物。刚才哥哥打听梁山泊怎么走,又听见哥哥说出姓名,小弟才知道是哥哥。有柴大官人的书信,我想王头领一定会重赏哥哥。”
原来那大头领王伦是一个秀才,几次考试不中,就流落江湖,人称“白衣秀士”。他曾经投奔柴进,也得到过资助,后来和杜迁、宋万在梁山泊占山为王。因此朱贵听说林冲是柴进推荐来的,自然非常热情,安排酒食住宿,等天亮时再送他上山。
第二天清晨,朱贵和林冲吃过早饭,他取出一张弓,向湖对面的芦苇丛射了一支响箭。一会儿,对面的芦苇丛中驶出了一只小船,由几个小喽啰划着,一直来到水亭下。朱贵带着林冲上了船,到金沙滩下船,前往山寨。通往山寨的道路两侧都是滚木礌léi石,四周有高山环绕,地势非常险要。
朱贵领着林冲来到聚义厅,拜见白衣秀士王伦、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三位头领。朱贵介绍了林冲的情况,然后把柴进的书信交给王伦。王伦看了柴进的书信,让林冲坐了第四位,让朱贵坐了第五位,下令摆下酒宴。王伦心想:“林冲武艺高强,我们都不如他。如果以后他不服管束怎么办?我要是不收留他,就是不给柴大官人面子。”他暂时没说什么。
席散以后,王伦命小喽啰取来五十两白银和两匹丝绢,对林冲说:“柴大官人推荐林教头来小寨入伙,只是小寨缺兵少粮,恐怕耽误林教头的前途。我这里准备了一些薄礼,请收下,以后去找个大寨安身,也许用得着。”林冲说:“请王头领收回礼物,我是个逃命的罪犯,不求大富大贵,只想找个安身的地方。”朱贵、杜迁、宋万也为林冲求情,都说:“山寨也不多林教头一个人,再说林教头是柴大官人推荐来的,如果不收留他,跟柴大官人不好交代。”王伦见众头领都为林冲求情,只好说:“要想入伙,就要纳投名状。”林冲说:“写个状子我还是可以的。”说完他就要纸笔。朱贵笑着说:“林教头,你不知道。我们所说的投名状,就是下山去杀一个人。犯了死罪,以后就没有退路了。”林冲说:“这个不难,就怕山下没人经过。”王伦说:“限你在三天之内交上投名状,如果交不上,我就不能留你了。”林冲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林冲起得很早,叫一个小喽啰带自己下山,找了一条僻静的小路等候。等了一整天,也没有孤身路过的人。两天过去了,林冲还是空着手,他只好闷闷不乐地上了山。小喽啰劝他说:“林教头,明天一定不会空手而归。”到了期限的最后一天,林冲很早就到一片树林里埋伏起来,可是一直到傍晚也没有收获。
林冲说:“看来我运气不好,走吧!”正准备走时,小喽啰指着山坡下面说:“来了一个!”林冲看见远处有个人挑着担子走来。等那人走近了,林冲突然跳起来,吓得那人扔下担子就逃走了。林冲没有追上,说:“等了三天,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却让他跑了!”小喽啰说:“没关系,有这一担财物也行。”林冲就让小喽啰先把担子挑回山寨,他自己留下再等一会儿。
一会儿,山坡下跑来一个大汉,脸上有一大片青记。林冲跳出来将他拦住,那大汉手持朴pō刀喊道:“该死的贼人,我正要去捉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快把行李还给我!”因为王伦不肯收留,林冲正在生闷气,听到大汉骂他是贼,心中大怒,抡起朴刀和大汉打斗起来。
两个人交战了四十多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正在打斗中,王伦和杜迁、宋万带领小喽啰下了山,大喊一声:“两位好汉,请住手!”两人停止打斗,王伦对那大汉说:“这位是我山上的兄弟豹子头林冲。青脸汉子,你是谁?请通报姓名。”大汉说:“我是杨家将的后代,名叫杨志,曾经担任殿司制使,后来奉命运送各地征集的奇花异石,称为‘花石纲gāng',却在黄河上遇到风浪,船翻了,花石纲也丢了。我不敢回京城,只好到处躲避。现在我被赦免了,就准备了一担财物去京城求人帮忙,想要讨个官职。没想到路过这里,财物被你们抢了,你们能还给我吗?”
王伦听说过青面兽杨志的大名,下令设宴款待杨志。在酒席上,王伦心想:“杨志很有本事,如果他能留下,可以帮助我制约林冲。”于是他问杨志:“杨制使是否愿意留下来?林教头被高太尉陷害,刚刚前来投奔山寨,杨制使也可以留下当头领。”杨志说:“我有个亲戚住在京城,之前吃官司,多亏他帮忙。现在我要去京城看望他,希望王头领高抬贵手。如果行李不愿意给我,我空着手也要走。”王伦见杨志不愿意,只好还了他财物,送他下山了。
尽管财物被杨志要了回去,林冲也算是交了投名状,王伦不得不把他留下。从此以后,林冲就留在梁山泊,忍受着王伦的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