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恩赐黄马褂

清代赐服有黄马褂。欲知黄马褂，先要知道什么是马褂。马褂是一种短衣，长不过腰，下摆开衩。马褂本为兵营士兵所穿，其袖短，类似于行褂。康熙年间，富贵人家亦有穿马褂的。因穿着快捷，逐渐为人喜爱，不论男女，在日常生活中都常穿着，成为一般便服。清代皇帝的马褂，正式名称叫作行褂。《皇朝礼器图》中解释为：“色用石青，长与坐齐，袖长及肘。”明黄色是皇帝的专用色，施之于马褂上，就成了黄马褂。黄马褂原本是皇帝穿的，后来赏赐给臣子，就成了赐服。

清代昭梿《啸亭续录·黄马褂定制》云：“凡领侍卫内大臣、御前大臣侍卫、乾清门侍卫、外班侍卫、班领、护军统领、前引十大臣，皆服黄马褂。凡巡幸扈从銮舆，以为观瞻。”皇帝的护卫大臣、侍卫，以穿黄马褂来表明特殊身份：他们是皇帝的亲近心腹。这种服饰与职务有关，又名“职任褂”。充当保卫皇帝的大臣、侍卫，即可享受穿黄马褂亲近皇帝的福利；一旦任职期满或被免职，黄马褂也不能再穿。这种情况不需要皇帝赏赐，只要做到这类职务，就可以穿职任之服黄马褂。

还有一种情况，黄马褂属于皇帝的赏赐，而与职务无关。这又可分为两种。一种俗称“赏给黄马褂”，在皇帝狩猎行围时，奖赏给陪皇帝狩猎而射中目标者。能够陪同皇帝狩猎的也非等闲人物，都是皇帝身边的亲近之臣。这种赏赐的黄马褂，只能在行围时穿，狩猎结束，就要脱下收藏起来。“赏给”的意思指只能在特定环境下穿用。另一种俗称“赏穿黄马褂”，就是赏赐有军功的高级将领或统兵文官。因军功赏赐的黄马褂，不受限制，任何时候出行，都可以穿。“赏穿”就是允许穿戴，不受环境限制。赏穿黄马褂是清代皇帝对高级官员的最高嘉奖，遇重大场合穿着，显示受赏，得到皇帝的恩荣。据说，身着黄马褂，可以见官大三级，方便行事。一般说来，这种武功褂子在道光以前较少看到，慈禧执政后为数较多，大致在咸丰以后开始盛行。很多清宫剧，不分时代地出现皇帝赏赐黄马褂的故事情节，如果在道光之前，那就是谬误，会出现侯宝林相声中关公战秦琼般的笑话。

黄马褂是皇帝赏赐的圣物，非常尊贵，平时供奉着，以示尊贵与荣耀，非重大场合，受赏者一般不会穿着。赏穿黄马褂只是赏赐，并不是免罪铁劵、免死金牌，一旦受赏者违背朝纲或犯下大错，皇帝会将黄马褂收回，以示惩罚。

为了在形式上有所区别，清朝中期规定，凡职任或行巡时所穿的职任黄马褂、赏给黄马褂，其纽袢用黑色；而因军功赏给的黄马褂纽袢用黄色，与赏赐的黄马褂同样颜色，以此表明黄纽扣的“赏穿黄马褂”要比用黑色纽扣的“赏给黄马褂”更为难得，更为尊贵。

概括起来，清代黄马褂分为三类：行职褂子（因职务获得）、行围褂子（因陪同打猎获得）和武功褂子（因军功获得）。通常说赏赐黄马褂，指的是第三种：因军功赏给的武功褂子。

清朝最出风头的“黄马褂”属于晚清重臣李鸿章。1895年，李鸿章在日本进行《马关条约》谈判，返回驿馆时，被日本浪人小山丰太郎行刺，脸部中枪，血染黄马褂。李鸿章危难中仍不忘叮嘱随员，将染有自己鲜血的黄马褂保存好，不要洗掉血迹，并说：“此血可以报国矣。”

清宫剧中，我们经常看到皇帝赏赐有功官员的桥段，皇帝说赏赐黄马褂，就有太监拿来一件明黄色的马褂给被赏赐的大臣穿上。导演这么安排，观众也习以为常。在清代历史上，确实有皇帝赏赐黄马褂的事实，但是赏赐黄马褂的实际情况与清宫剧中的展示却是大相径庭。同样是赏赐，赏赐衣物与赏赐珠宝珍玩等实物不一样。清代赏赐黄马褂并不是给大臣一件具体的黄马褂，而是准许穿戴黄马褂的意思。朱家溍先生曾指出时人对清代皇帝赏赐黄马褂的误解：故宫博物院藏有很多幅皇帝穿着马褂骑马的画像，但很少见皇帝穿黄马褂的。故宫博物院现在还大量保存着原来四执事库里的冠袍带履，皇帝的马褂种类有单、夹、皮、棉，除石青色之外，还有元青色（即纯黑）、红青色（即黑中含紫），只是没有黄色的马褂。因此，清代皇帝赏给某人黄马褂，不需要真给某人一件马褂，只要在谕旨中宣布一下就行了。⁽⁹⁾所谓赏穿就是准许穿的意思，不过赏的物件也可以包括制作黄马褂的材料，如黄江绸（道光以前叫作宁绸），就是做黄马褂用的。

笔者概括朱家溍先生的说法，强调五点：第一，皇帝衣库中没有黄马褂这一服饰，说明皇家衣库中没有现成的黄马褂备着，等待皇帝赏赐臣下；第二，皇帝赏赐黄马褂，就是赏穿——赏赐穿戴黄马褂；第三，赏赐黄马褂时，皇帝有时会赏赐一件制作黄马褂的衣料黄江绸，赏赐者回去自己找裁缝制作黄马褂；第四，可以穿黄马褂的有两类人群，即蒙皇帝赏赐者和有一定职务、级别的宫内御前当差；第五，赏赐给当差的黄马褂，在纽袢色泽上，与赏穿黄马褂有微小区别。

清代很多立有军功的官员，都得到过赏穿黄马褂的恩荣。据《清史列传》记载，平定太平军起义的将领，几乎都得到了黄马褂赏赐。也可以说到了晚清时期，朝廷需要将领们为他们出力，却又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来支撑，只能用成本很低的空泛荣誉来打赏。到了清朝末期，赏赐黄马褂又变味了，赏赐对象不仅限于有军功的战将，有时甚至为皇帝（或太后）办事得其欢心亦可获得赏赐，慈禧太后便曾赏赐为其开火车的司机黄马褂一件。这恩赐的黄马褂也不剩多少皇家荣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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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锡保：《中国古代服饰史》第177页，中国戏剧出版社，北京，1986年10月。

(2)黄强：《中国服饰画史》第146页，百花文艺出版社，天津，2007年8月。

(3)华梅、李劲松编著：《服饰与阶层》第68页，中国时代经济出版社，北京，2010年1月。

(4)周汛、高春明：《中国历代服饰》第232页，学林出版社，上海，1994年2月。

(5)黄强：“明武宗未必最荒淫”，台湾《国文天地》第15卷第1期（1999年第6期）。

(6)黄仁宇：《万历十五年》第97页，中华书局，北京，1982年5月。

(7)高汉玉、屠恒贤主编：《衣装》第218页，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1996年12月。

(8)妆花是云锦中织造工艺最复杂、最有代表性的提花纺织品种。妆花是织造技法的总称，妆花织物中有加织金线的，也有不加织金线的。妆花织物的特点是用色多，色彩变化丰富。详见黄霖、杜明德主编：《〈金瓶梅〉与临清》第382页，齐鲁书社，济南，2008年6月。

(9)朱家溍：《故宫退食录》第458页，北京出版社，北京，2000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