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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食元蛊,一
天起小雨,易原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却并不说话。
常嫀以为易原禹还在为郛王的事伤神,只低声说道:“这附近没有人家,我们去那边避避吧。”常嫀指着不远处的树林。
易原禹低下头,他喉咙滚动,又扯出出笑容来,答道:“好。”
两人向着树林走去。易原禹依然双目失神,还在想他年少时做过的梦,如今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了,他已经不配再拥有那个梦想了。易原禹又咽了一口唾液,努力压抑心中悲愤。他并不是怨恨常嫀,毕竟,倘无常嫀,今时今日他只是黄土下的枯骨。只是心中还存有那本不该再有的妄念。见了郛王起兵,易原禹又心生感慨,心存疑虑,但却没有机会去一探究竟了。
常嫀看他脸色发白,又关切地问道:“你饿了么?这两日你都没有好好用饭,气色不太好。”
“并没有。”易原禹听到常嫀的话马上反驳道,“曜罹不是,害师父担心,我不饿,不消师父挂心。”
常嫀看着雨越下越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四处张望,可四周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她又扭头看向易原禹,易原禹意识到常嫀的注视,也看着常嫀,微笑着,像告诉她他现在很好,并没有什么问题。
“曜罹,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有没有果子什么可以裹腹,”常嫀再看易原禹想要辩解说“我不饿,不用劳烦”的神色,便又补了一句,“我饿了,你待在这里等我。”
易原禹原本疲倦地靠着树,这会儿却站直了,道:“我同师父一起去。”
常嫀不经思量便点头答应了。
这一行果子虽然没找到,不过倒是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小山村。有地方可以避雨已让常嫀喜出望外,马上拉着易原禹去投宿。两人到时,已然狼狈。
常嫀敲了敲门,因为雨下得有些大了,常嫀不得不敲得更大声些。不一会儿,一位样貌看着颇为年轻的妇女来开了门,问道:“谁呀?”看到两人时,有些诧异。
“敢问可否借宿避雨?”常嫀问着,回头去看易原禹,易原禹冲妇女点了点头。
那妇女看上去很高兴,答道:“自然可以,乐意之至。”说完冲里屋喊道:“二郎!来客人啦!”
那妇女扭着曼妙的身姿,让开身来,依然盈盈的笑着。她又补充到:“家里小,二位不要介意才是。”
二人笑笑摇了摇头,道:“不会。”
进了里屋,一中年男人便冲了热茶招待,那妇女走去给二人拿了干面巾。那妇女一双眼睛却总爱往易原禹脸上看去,易原禹有些不自在却不好诉说。
中年男人注意到少妇的眼光,咳了一声,唤了声“杜姨娘”,杜姨娘回过神来,问道:“二郎唤妾何事?”
“你早些去烧两个菜来吧,二位远道而来怕是腹中饥饿。”说完他又去看易原禹。易原禹并没有察觉到。
少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马上热泪盈眶,举起手帕嘤嘤哭了起来,道:“二郎你别误会妾啊,妾只是想起了我的惠儿,妾多想看着惠儿也能长到这位公子的光景,只可惜…”
中年男人像是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叹了口气,应了声“好,你去吧”,又摇了摇头。
这中年男人正是“千刃剑”决意与世长辞前一定要拜别的父亲吕冰,这少妇便是他的小妾,姓杜。
易原禹感到一阵舒心,却也不好意思问些什么。待杜姨娘走后,吕冰再叹了一口气,道:“我吕氏家门不幸,先有小儿六岁早夭…”
易原禹这会儿才敢去看吕冰的脸,原本只是出于同情,能在他们这样的外人面前吐露他的伤心事,可见他心中的伤是多么的沉重。可这一眼令易原禹不由得惊讶地“啊”了一声。常嫀见他失态,关切地将目光投向他。
“太像了”易原禹这样想着,和他不多时前看到的吕少甫真的太像了。
吕冰却不知易原禹为何做出惊诧的神色,问道:“小兄弟何故?”
易原禹受了方才的惊讶,他惋惜的问道:“敢问阁下可识得吕少甫?”易原禹见吕冰脸上神色怪异,又道,“我于前些日子在不仕江边见到他,深感叹息。”
这时,吕冰的神色相当复杂,怨恨的,愤怒的,懊恼的,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慈爱和惋惜。
常嫀见此神色,拉了拉易原禹衣袖,意思让他别再过问。易原禹忙道:“阁下别在意,我只是随口一问。”
吕冰却并不领受他们的情,道:“他曾是我吕氏后人,不过三年前就已经不是了。”易原禹知道触到了他的伤痕,又道:“无意冒犯,阁下见谅。”
吕冰挥挥手,喝了一口热茶,道:“无妨,我与他,无甚可隐瞒的。”吕冰眼中不知何时升起了恨意,“怪我那时还是心软叫他败坏了我吕氏名声。”易原禹感到不可思议,虽然他对“千刃剑”并不了解,但他总是觉得“千刃剑”一定是个好人,至少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且不说他将“绞月”剑法学得这般好,就说相由心生这一层也不觉得他是会做大逆不道之事的人。
常嫀只皱着眉头在一旁看着吕冰,吕冰总使她感到奇怪,特别是他说话的语气和他的神色,太不搭调了。二者似乎是矛盾,可总让人觉得吕冰说得真真切切,他的眼中没有藏有别的情感。
饭后,易原禹觉有一阵浅浅的晕厥,他以为是淋了不少生雨的缘故,便只同常嫀说今日早些睡觉,常嫀虽有些担心也只得由着他。
易原禹已经坐在榻边,常嫀站在他面前说着安慰的话。“我明白你胸中苦闷,男儿有志不入朝,恰似鸷鸟有翅不适高。不过局势如此,你也该放宽心了,你应当先保重自己才好。”
易原禹点了点头,常嫀见了他目光些许涣散,便收了话,道:“你好好休息吧,我也就走了。”
“嗯。”易原禹又应着,他送常嫀到门口又呆了一阵才回到榻上睡觉。
原来师父以为自己是因为不能入朝而在郁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