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对不起蛮家
崖壁的碎石纷纷落了下来，脚下天旋地转的颠簸感。
“这里要塌了！”
两旁开始落下大段、大块的石头，朝着下面砸去。古台也罢，祭坛也好，全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坍塌，砸得稀巴烂。
“春分，快走啊！”邬玄重紧紧捏着她白嫩的小手，想拉她走。
“不……我不能丢下蛮夏……”她眼中泪花闪烁，一颗一颗直往外掉落，“蛮夏不应该牺牲，她不应该……”
眼看一块巨石，从天而下，对着两人而来。邬玄重顾不得和她说理，将她击晕，扬袖把她卷起，往侧边一闪。好在及时，只是擦破点外衫布料。
北辰见他两犹犹豫豫，差点丧命，索性直接提着二人一起朝外。
“你把小爷我给放下。“
“闭嘴。“
“小爷我堂堂魔界太子，自己走得了路。“
“闭嘴。“
邬玄重见耍无赖不行，对着北辰白葱似的腕臂，狠下一口，咬了下去。他的鼻头轻轻抽动，眉角有了不可见的变化，忍着疼痛，眼神不自觉地朝邬玄重投去。
“闭嘴。”
他望着被自己咬出的清晰齿痕。留下的齿印，圈着淡淡血迹，晕在北辰的白瓷手腕上，像雪地独自绽放的红雪莲。
“都咬这么狠了，还不肯放手！“
北辰一路飞升，若是以前，提着两个人，肯定是受影响。飞升上神后，连他自己都感到了明显的修为增进。
十二道雷劫，果然不是白挨得。
万顷碧滔在他们身后，汇聚成川。
飞出江面回望，原本绕道的江水，躁动不已。全都如九天瀑布倾泻而下，江水涌入那座仍发着熠熠光芒的宫殿，没有因为它的奇特、宏伟，而手下留情。
眼看它曾经的华丽不复，轰然倒地，断壁残垣被江水卷走，冲向没有名字的远方。
邬玄重抱着昏过去的春分，即使失去了意识，她的眼角还是止不住的湿润，流下一行轻浅的泪痕。
豁开的大口，随着一座史诗般的宫殿的消亡，而隐去了曾经存在的踪迹。
江面一如往昔，恢复了它温和平静的面容。鱼肚白的东方，沾染着点点橙红，一轮红日露出小小的脑袋，似个害羞的姑娘，不肯将脸露全。倒是近旁的几朵云彩，感染了它的羞涩，也泛出神秘的红晕。
北辰白皙的侧颜，被江风吹的略显苍白。
只有手臂上的齿印，红红的。
“走吧。”
他捏紧手中的青冥伞，几根青筋在他的手背上暴起。
邬玄重撩乱的黑发，将他模糊的视线遮挡的越发看不清。
“走？去南山？”他紧咬着下嘴唇，直到咬的渗出斑驳血红来，“走时小爷我答应照顾好她，现在只能给蛮伯伯送回一个亡灵……连尸骨都没有……”
北辰立在他的边上，俯视着眼前的邬玄重。
“因为我爹，蛮夏的娘早产而亡。今日因为我，把蛮家唯一的后人也给害死了。“他抿了抿薄唇，因为发干而显得苍白。
北辰看向他怀中的春分。
他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语气平静道：“逝者已矣。“
旭日从小脑袋尖儿，变成了半个咸蛋黄，把江水映得红彤彤。
晨起的江风，吹的人有些凉意。
春分额前的几丝青发，胡乱飘动，挠着邬玄重俊朗的脸廓，酥酥痒痒。他依然跪在江边，暗自神伤。北辰不再多劝，知道多说什么，也都没有意义。只与他一同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江东去。
红日走了半边天，换上了夜幕。今夜的天空没有月亮，连星星都不愿照耀大地。
若不是春分有了动静，醒了过来，也许邬玄重会选择一直跪到海枯石烂。
她扶着自己的额头，像是个失忆的女子，眼神有些懵懂。
“我是在哪儿。”
她瞧见邬玄重沉重的表情，以及北辰淡然的神清，才想起之前他们来此的遭遇。春分摸摸塞在兜中的聚灵囊，吁了口气，“东西在。”
确认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江底宫殿、上古恶兽夫诸、还有那祭坛……
她突然意识到蛮夏不见了，瞧见北辰手中的青伞，脑海浮现了她化作一团青红，飞向祭坛，祭献自己的画面。
“蛮夏，”她喊着她的名字，抬头看着北辰。
他低垂的眼帘，和没有星辰的夜一样黯然，融为了一体。
春分勉强着站了起来，头还隐隐做痛。
她想救曦穹，她想救她心中的上神大人，但她从没有想过，要去牺牲任何他人的性命。再也没有动听的银铃声响起，再也没有蛮夏热情洋溢的笑容。她才干涸的眼眶，又染了一汪清泪。
那袭暖杏色长袍，滚落桃红。
“春分，不是你的错。“
“上神大人……“说话的语气，让她分不出到底是北辰，还是晓云斋的上神大人。待她缓了缓，被夜风吹的清醒几分，才呢喃喊着北辰：”小鱼仙。“
他摸摸她的额头，挑拨开几根乱发。
“春分，相信我，蛮夏不怪你。“
“小鱼仙……“
是的，一切都是蛮夏的心甘情愿。她记得她在祭坛上仍一脸笑意，说着什么。她知道没有人逼迫蛮夏做出这样的选择，但她怎么可以将这份恩情，心安理得的收下？
“我怪我自己。“
邬玄重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跪了将近一天一夜，他的双脚有些发麻，连站都站的不稳当。
“北辰，你说得对，逝者已矣。“
春分觉得他的双瞳，比往日还要深邃，深的看不清到底有什么。
“我跪在这没有用，就算跪，我也要跪在南山，跪在蛮家的祠堂，跪在蛮伯伯面前。“
北辰没有说话，但他心里才是最痛的。只有他知道，蛮夏的牺牲全是为了他，为了成全自己与春分。相比占有，原来三界中真有如此无私的放手。
谁也没有心情，在这开阔的平原久待。
夜里江风非外凉，春分裹紧了自己湖蓝色的长衫，却暖不起心头的寒。
三人只想赶紧到南山，向蛮南子赔罪。
“走吧。“
北辰再次说出这二字，音调都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