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殇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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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娘,你跟爹之前不是这样的。”

何文咏无法相信,也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疼爱到仇恨,从亲人到疏离,这样的变化,让他无法接受。

“文咏,你要相信我们,爹娘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我们我们自己的苦衷。”

何枚略微缓了缓声音,翻了盏茶碗,替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了他面前:

“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

这句话饱含苦楚与哀伤,可她的脸上却还是一副坚定的模样:

“她可以跟着贵人去京城,可我们呢,我们离不开这个部落,族长他们一干人马无缘无故被抓,你姐姐又这般,我们再不划清界限,以后还要不要在这里活下去?”

“我们可以一家人离开这里啊!”

何文咏不明白,事已至此,这个部落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离开?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无财无权无势,你能去哪里?又要以什么谋生?你当真以为举家迁徙是件简单的事儿?”

在何枚眼里,何文咏就是未经风雨的雏鸟,总把外边的世界,想象的简单又美好。

“总会活下去的,只要人活着,只要我们努力,一定能活的下去的。”

何文咏坚信,一家人整整齐齐,相互扶持,一切难关都会过去的。可何枚并不这么想:

“你想活,可别人凭什么让你活?儿啊,日子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当年一意孤行,选择跟你爹在一起,我们俩也曾像你这样想过,可事实呢?”

他们根本就活不下去。

往闽城去,无依无靠,连活下去的手艺也没有,往边疆深山里走,没吃没喝还担心野兽的苦日子,也不是他们能够坚持的。

兜兜转转吃了这么多苦,最终还是只能活在部落里,哪怕是躲着别人,住在最不好的地方。

“我们生在哪里,根就在那里,开花结果,种子落地,也还是在这一处儿活着。”

一代一代,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大部分终其一生,也不曾离开过他生活着的土地。

“所以,我们就离不开这里了吗?”

何文咏捂着额角,皱着眉,表情苦楚又无奈。

“你们可以,但是我跟你爹不行了。”

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就像是雏鸟离巢,飞往哪里,都是个人的命运。

“所以,你们才要让阿姐跟丁大哥订娃娃亲,为的就是让她以后能够多帮衬帮衬娘家,对吗?”

很多事并不是偶然,而是人为谋划出来的,何文咏看着她,轻声笑问着:

“是不是从你们救丁伯伯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那只是巧合,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

何枚低眉,把他面前的冷茶撇去,替他又添了新茶:

“爹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几个孩子。”

“是吗?”

何文咏点了点头,起身,把茶拎起来就朝何年在的屋子里走去,何枚没有动,就这么看着他进去了。

“喝茶吗?”

何年靠在床头低着头,醒着,睁着一双眼睛,无神的盯着眼前的被子。

“你来做什么?”

何年没有动,闭着眼睛沙哑的问着,何文咏把茶塞到他眼皮子底下:

“你说呢?”

何年不说话,抬手就要去接茶,那茶却被何文咏啪嗒一下,摔在了一旁的地上。

“放肆,你做什么?跟你老子我置气?”

何年腾的一下就冒火了,何文咏却不怕,指着那地上的茶追问着:

“为什么?”

“我听不懂你想问什么,如果是跟你阿姐有关,那我什么都不想再说,从今往后,你也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

何年哼了一声,扭头望着床里边的墙,何文咏无声的苦笑着,点了点头:

“你跟阿娘是真的想要毒死我们吗?”

“别装糊涂了,我都知道了,我们被抓进去的那天,阿娘进来前是被搜了身的,那晚我们一家只分吃了爹爹藏在衣服里头的半张饼子。”

那张饼子本来是喂马的,又硬又难闻,里头加了不少草。当时是为了果腹,他们一家才忍着分吃了那张饼。

第二天,一家人都说不出话来了不说,还出现了难以呼吸的症状。

“与其被人折磨而死,还不如自行了断,我是没有指望过别人来救我们一家的。”

何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承认了这件事儿:

“没错,是我做的,我撕开了饼子,在里头掺了半夏的花粉。”

“为什么?”

何文咏脱口而出,随即笑了,自己跟自己解释着:

“因为你觉得我们必死无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必死无疑呢?”

何年回头看着又笑又哭的何文咏,神情逐渐凝固,他呵斥着:

“好了,你不是没死吗?不要再在老子这里发疯了,赶紧出去吧!”

“爹,既然当年族长他们不同意你跟我娘成亲,那你们私奔后,又为什么能够回来部落里生活?”

何文咏拉了凳子坐在他旁边,神色严肃,已经是决定鱼死网破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出去!”

何年以长辈的姿态压制着何文咏,搁在以前,何文咏定然会害怕,可今日,他心底生出一股对抗的勇气,不管不顾就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们到底是原谅你们了,还是说你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约定?”

何文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何年一巴掌打了过来,嘴角顿时就溢出鲜血,何远殇捂着脸,顶了顶腮帮子,笑着回过头望着何年:

“果然如此!”

“滚!”

何年浑身颤抖的指着门外,几乎是怒吼着,何文咏没有再坚持下去,他摔门而出,刚好迎上了站在门外的何枚。

两人对视一眼,何文咏要走,何枚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拦住了。

“让他滚,就当我没有他这个儿子!”

何年在屋子里剧烈的咳嗽着,大吼着,何文咏甩开何枚的手,就往楼上去。

“文咏——”

何枚跟在他身后,想要劝他,可何文咏正在气头上,他扭头对上追过来的何枚,劈头盖脸的指责她:

“怎么,你也想毒死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泡的茶水里都放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