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有情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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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六】和解

晚上,我破天荒去打了两斤酒。等妈妈睡下后,我炒了一盘花生米,跟爸爸坐在院子里吹风。

“一看就是有事。那小子欺负你了?”爸爸抿着小酒,眯着眼看我。

“没有。他特地交代我来跟你解释他背债的事。”我眼神空洞地搓着手中的花生。

“哼,有什么好解释的。其实他做了那么多事,负债也是正常的,我也能理解。直接说的话,我们肯定都会帮他的。可是这种事情啊,他没有事先告诉你,就是他不对,我骂他骂错了?而且还叫你来解释,是个什么事……”

“爸,你以前总是帮助他们家,是怎么想的?”我朝隔壁努努嘴,“……你对隔壁这家到底怎么看?”

“你看你说的……问这个干嘛?街坊邻居的,自己生活好了,能帮就帮。而且那俩孩子确实懂事,我也挺喜欢他们的。”

“……你跟他爸关系好吗?”

爸爸斜眼看我:“你这丫头,想套我什么话?你爸我在村里那么多年,怕过谁?……就那个老匹夫,村里谁看得上?要不是你们爷爷成天叫他过来连夜喝酒,我也不想让他来我们家。而且就因为这个,我和你妈让你们早早就住校去了,还找关系让你跳了几个年级,你哥出去工作,我们就可以叫他也带你出去,尽量少回来,能少见这种人就不见。说起来你也是不容易,在村里小学三年读完了六年的书,提前好多年上的初中,也让你啃下来了,还本硕连读,本以为就这样了,居然还去读了个博士。”

“这也没啥。你们费尽心思不准我们两家来往,那小时候我哥还不是成天跟他玩。”

“别提了,那时候你哥是个叛逆鬼来的,主意可正了,打都不听。他说隔壁那小子老实听话,叫干啥就干啥,多难的事他都会去干,还让我别管他们捣鼓啥。楼瑞这小兔崽子啊,只服你们爷爷,只有爷爷才能管得住他,所以你们爷爷去世,他很受打击。”

“我怎么没看出来?”我努力回想,但那时满脑子都是写硕士论文的瓶颈,根本顾不上观察其他。

“不过你爷爷从来不反对他和阿古一起玩。到后来你们爷爷去世那次回来,你哥跟那小子联系上,俩人又不知道成天聊些啥……我老了,搞不懂年轻人了。”

“爸,你说那时你在村里说话那么有用的话,就直接跟爷爷说影响小孩教育,别让隔壁那个大叔来家不就行了,费这些劲呢。”

爸爸叹了一口气:“谁说没提过呢。但后来我才琢磨出味儿来,你爷爷让他成天泡在我们这里,也是为了保护那两个孩子啊。你没见那姑娘……楼拉,你到底想说什么?有事的话,就跟家里说,村里没有你爸怕的人。要是阿古那小子敢欺负你,看我不揍他。”

我摇摇头。原本想问问是不是我爷爷和爸爸知道他们家什么事,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敷衍道:“没有,他很好。就是人年纪越来越大,最后是不是都会有点恋家?好像我从来没有跟你这样聊过,好不容易回来,想多陪陪你们。”

毕竟还是从来没喝过酒,几两下肚,我已经意识模糊了。爸爸拿来了二胡,在月色下咿咿呀呀地拉。微风拂面,草木中萤火虫飞舞,星星点点,要把人的思绪万千带到不知名的远方。此情此景,醉人心脾。

“这就是你们的楼瑞和楼拉吗。”我指着二胡,笑道。

爸爸笑了几声,停下来,抿了一口酒:“你怎么知道?那时候你妈让我给孩子起名字,烦死了。那时我还在戏班子里拉二胡……年轻、玩心重,谁还费那工夫去看八字,所以就这样定了。……怎么?嫌名字起得太草率,配不上你专家的身份了?……这是谁跟你说的?是你妈跟你说的吧?”

我靠着墙,竖起食指贴到唇边,笑道:“秘密。”

我望着天上的繁星,过了许久,问:“爸,你是怎么跟我妈认识的啊?”

“这丫头,还管起父母爱情来了。”爸爸笑道,“别看你妈成天闷不吭声的,她可是有心人呢。”

爸爸说:“那段时间我干完家里农活就去村里戏班子当主胡,发现你妈特别喜欢看戏,基本我们演的每场戏都来看,还经常来看我们排练,戏班子的人都认识她。刚开始我以为她只是冲着哪个台前的演员来的,后来她托了班主专门来找我,才知道她不光爱看戏,竟然还在记剧本。我们那时候唱的都是路头戏,随到随演,每次演的都不太一样,具体唱腔我带领乐队随时跟着调整,她就来请教我唱谱的事。一来二去,就好上了。结婚以后我才看到她给我们记的剧本和戏谱,一大箱子,帮我们把这路头戏没演明白的地方都捋顺了。比起你成天找的什么姚老太爷的旧书,我觉得这些东西才是宝贝,班主都佩服她,整个戏班子对她毕恭毕敬的。”

“我妈记的剧本?”我顿时来了兴趣,向爸爸伸手,“有这么好的宝贝不告诉我?拿出来我看看!”

爸爸一巴掌打开我伸出的手:“那是我和你妈的宝贝,你别想,以后等我们不在了再说。我娶了你妈,那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她年轻时比你还漂亮,去她家说媒的人不少,戏班子里也有好几个小生盯着她,嘿,你说我什么运气,她就看上了我~”

我笑道:“没准我妈早就认准你了呢,说是记戏谱,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毕竟又能干农活又会拉二胡、又会跳大神还能开工厂的人,这村里还有谁?”

爸爸不置可否:“你爷爷奶奶也特别满意她,那时村里谁不羡慕我们家?不过我们那时候的人老实,看对了眼就上门提亲,一辈子在一起过日子都没什么可吵的,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搞个对象成天咋咋呼呼,没结婚就黏黏糊糊成天成夜在一块儿,出了屁大点事又几年不说话。什么毛病,看不懂,想不通。”

听到爸爸责备,我顿时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我换了个话题问:“那,后来爷爷不在以后,隔壁那大叔还来吗?”

“来什么来,想来我也不让来啊。不过也苦了那两个孩子。那老匹夫没地方喝酒了,变本加厉虐待他们,打得浑身是伤。不过我知道后来他经常去跟隔壁村的老杨头喝,一喝醉就赖在人家家里,害得老杨头只能通过村委通知阿古去领他回来。后来他凌晨不回,阿古还经常一个人四处去找他,怕给别人添麻烦。凭良心说,阿古真的是个难得的年轻人,特别细心负责,又热心,就算生在这样的人家,也都没遗传他爸,看到谁都乐呵,很开朗,所以我才放心把你交给他。”

“是跟他姐姐学的吧。”说到阿古的姐姐,想到梦中那个美丽如天仙一般的影子,我不觉笑了。

“哎,”一说到阿古,爸爸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你知道吗,就是你爷爷过世那时你跟你哥回来那一次以后,他时不时跑来问你的情况,问得可周全了。有时候偷他爸一壶酒过来,像现在这样跟我聊到半夜。嘿嘿,你说他这点小心思,其实我和你妈早就知道了~”

“啊?”我睁大了眼,心跳加快,嘴里开始说起胡话来,“我不知道啊,从来没人跟我说过。”

“哎,你说你哥成天跟他电话聊天搞不清楚,是不是在教他怎么对付你啊。”爸爸突然笑得很贼。

这个我倒是毫不怀疑。

“问题是你们都知道的话,谁也没跟我说啊。”我说。

“谁知道你是什么情况呢,在城里呆得娇生惯养的,要是你看不上他,我怎么跟他说?你们的事情自然是你们亲自解决最好。再说他家那个情况,有那个老匹夫杵在那里,谁放心把自己姑娘嫁过去?”

“切,说得自己那么慈祥。后来还不是急不可耐地把我这个老疯子卖给他了。想不通你们这辈人的这种思想,看不得别人自由,竟然比子女更急,自己结婚都没那么积极呢。”

“话不是这样讲。如果不是他爸死了,我和你妈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来往的。”

“你是这样跟他说的?”

“怎么可能跟他说这话,你当你爸妈是傻子?一把年纪了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也只能在家跟你哥说说罢了,还不能跟你说。……不过聪明如他,谁知道他自己品出这个味儿没有。”

“……对啊他爸怎么就死了呢。听说全村都松了一口气呢,好像拔了一颗钉子一样。不过,别说村里的人了,我就只见过他爸一次,连句话都没说过,都觉得这人死得好。”

“呀,看不出你那么阴暗……出去可别乱说话啊。说起来,成天喝酒的醉鬼掉河里也不是一回两回,村里那座月亮桥也没有栏杆,又窄,对面来个人,一侧身就掉下去的人也有。以前你爷爷也喝醉掉下河里过,好歹是白天,路过的人给救上来了。像他这种半夜掉下去的就不好说喽,听说阿古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人,过几天才有人在下游发现,我还去帮忙打捞了呢,哎呀都泡得面目全非了……不说了,倒胃口。”

“从哪掉下去的?”我有气无力地问,但是爸爸没听见。

“阿古这孩子不容易,你一定要对他好点,能分担就多帮他分担些。我们都是农民家庭出身,别在城里呆了一段时间就学人家耍什么小姐脾气……”爸爸说着,转头看到一滩烂泥一般靠在墙上的我,“哎呀,你看你,不能喝还非要喝,晕菜了不是?赶紧回去睡,在外头瘫着小心着凉!”

这时电话响了,是阿古打来的。我醉眼朦胧地接起电话,听到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一整天的疲惫、混乱、无奈,夹带着一种压抑感突然涌上心头,本想跟平时一样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地跟他说笑,可一开口就是“我想你了”,然后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泣不成声。阿古听见我哭了,急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爸爸看着我,叹了一口气,从我手上接过电话亲自跟他说。

我一面哭一面踉踉跄跄回屋,这动静早已惊醒了妈妈,她起身出来,看到我在堂屋里一边哭一边跪在地上抱着垃圾桶吐,也吓得不轻,急忙过来给我拍背,带我去浴室清洗。

我泥塑一般坐在浴室小凳子上任凭妈妈用花洒冲洗,抽抽搭搭带着哭腔说:“可惜爷爷走得太早了啊……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多帮帮他们,阿古和他姐姐就不会那么惨了,他姐姐也不会死那么早……”

“半夜三更你们在聊什么呢?喝成这个样子,你爸跟你说什么了?还是你跟阿古又出什么事了?”妈妈看我这样子,只能干着急。

我用力摇头:“我再怎么对他好,也填补不了他以前受的苦,也救不了他姐姐,要是爷爷一直都在就好了,可以多帮帮他们啊……”

“谁说你爷爷不想多帮帮他们呢?”妈妈顺着我的话说,突然动作迟缓了下来,面有悲戚,声音也低下来,长叹一声,“你爷爷也是可怜,没病没灾的,平时身体好得很,不知怎的失足从山上摔下来,摔在隔壁那家的地里,头刚好撞在石头上……派出所来看过,说是为那两个孩子上山找跌打草药时摔下来的,发现时,身上还带着找到的草药……你爷爷经常上山找草药偷偷给那两个孩子治伤,一直到最后一天……”

我瞪大眼睛,酒也醒了几分:“可……我哥明明说爷爷是喝酒喝的啊!”

“你哥那是看你忙着毕业论文,不想让你受刺激。盖棺的时候,你哥还仔仔细细去整理过你爷爷的遗容,他还叫了派出所的人一起去现场看过。”妈妈低声说,“可能发现你爷爷的地方蹊跷,所以你哥一直对阿古他爸有偏见,我们劝过他很多次,但是他始终不甘心。”

我抚着心口,说:“我哥总是这样,想太多,又八卦……爷爷天天请阿古他爸连夜喝酒的,他怎么会害爷爷……”

“唉,现在还说这个干嘛,两人都不在了,派出所也说了你爷爷这是意外,山上也找到了滑下来的痕迹。你哥心思重,有什么想法又不爱跟人说,你们都在同一个城市,没事也劝劝他。你也别多想,跟阿古一定要好好过,这些年他也像是我们的孩子一样,你们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过得好了,我们才放心,早点要个孩子,生活就彻底稳定了,我们也能享福了……”妈妈絮絮叨叨的,为我擦干身体换上衣服,送我回房睡觉。

妈妈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我好像听见她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都想不起来,迷迷糊糊的如在梦中,刚触到枕头就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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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头疼脑涨,似乎晚上在院子里吹风受了凉。原本还说早点起来给父母做早饭的,可醒来一看,已经是上午九点多。听到爸爸在堂屋说话的声音,急得我赶紧翻身下床:“不好意思睡过头了!你们吃了没?”

出到堂屋,却看到阿古正坐在屋里跟爸爸说话。我呆了几秒,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看到你们过得好,我们也好喽!”爸爸一边说一边起身,“你们聊,我去厂里看看。”

我目送爸爸出去,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说:“你怎么来了?”

阿古说:“昨晚你吓到我了,不放心,过来看看,顺便来照顾下咱妈。”

“那公司怎么办啊?”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再说有楼北云在,不成问题。”说着,他给我端来西红柿鸡蛋面,“听说昨天你去我二叔家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我摇摇头:“怎么会呢,他们对我都挺好的。我和二叔还挺聊得来。”

他迟疑了一下,有点意味不明地看着我:“你?跟我二叔?聊什么呢?”

看到他那种表情,我皱了皱眉,语气里也不免带了些不满:“干嘛老这样阴阳怪气的……你是不是怕我研究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的!”

他似乎有点不高兴,语气也硬了起来:“研究什么是你的事,我荣幸之至!”

这种表情和语气确实让人很不爽,可是想到长辈们说到的事,我忽然又开始心软了起来。毕竟那些事情确实是家丑,他不想让我知道也是无可厚非。所以语气顿时缓和下来,也没敢说真话,只说跟二叔随便聊了我们的现况。

他倒是没有追问,在我身边坐下,看着我吃面:“那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帮我解释债务的事情被老爸骂了?……果然,虽然表面上不跟我说,你们其实都还没法原谅我给你们添那么多麻烦吧?”

许久,我说:“我早就原谅你了……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有怪你,你发生了任何事,我都不会怪你。还有村里的大家、家族的所有人,也都没有责怪过你。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帮你都是应该的。而且你为村里做了那么多事,特别是我牺牲那么多,不管怎样,我必须要谢谢你、要帮助你的……古哥哥。”

阿古听到这个称呼,浑身一震,瞪大眼睛有点难以置信地盯着我半天,眼眶就红了:“你……叫我什么?”

我微微一笑:“我一直都很笨,而且记性非常差,到现在才想起来……你就是小时候一直照顾我的古哥哥啊。在别的地方生活久了,鬼迷心窍,读书也读傻了,竟然忘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就算我忘了你的样子,也还记得那个‘古哥哥’,小时候还幼稚地想过要嫁给他,所以那么多年,我没有答应过其他人的追求……但我真的没想到那个人就是你……原来我心里一直留着你,古哥哥。”

没想到他瞪大的眼睛瞬间就被泪填满了。他撇过头去,竟然哽咽了。

我没料到他对这种陈年旧事反应那么大,急忙放下筷子,上前用力抚他的背:“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这事,只是偶尔想起,突然觉得这事挺美好的,有点唏嘘自己的童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这样。”劝着劝着,自己的眼泪却先掉了下来,“……这些年……你太难了啊,我不想你再那么辛苦了!”

“你现在才想起这个……有什么用!我……再也,回不去了啊……做了那么多没用的事、犯了那么多不必要的错、背负了那么多的骂名,怎么办楼拉……我再也回不去了啊……”他“咚”地一声把额头重重抵在桌子边上,竭力控制着痛苦的哭腔,抽噎得像个孩子。他两手死死攥着我的裙子边,几乎要撕碎。很长时间,就这样默默地声嘶力竭、奋力挣扎,仿佛要呕出这几十年惨淡的人生。

——一直以来乐观、坚强、无所不能、凡事说起来轻描淡写的阿古,崩溃竟然就在这一瞬间。

……这个世界,到底还是没有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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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自从知道了真相后,原先下意识中给阿古贴的一些标签似乎一扫而空,反而让他在我眼里变得纯粹了起来。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对此我如释重负。

原本早就想结束的研究阶段,一直因为对阿古身世的疑惑而纠结不清,直到昨天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是个误会。从来就没有人骗我、也没有人瞒着什么,所有的不明白,都是因为自己理解能力实在太差,还成天神叨叨的以为到处都是坑,想挖掘什么秘密,神经衰弱不说,连自己都坑了,明明只是传达的和接收的信息风马牛不相及。而如今,这些关于身世的疑惑终于结束了,我也终于可以归于正常生活了,这样一想,感觉终于能喘过气来了。

而阿古似乎也完全放下了,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不再对我心存芥蒂,眉目间竟有了些超然物外的境界。不知道是与我和解了,还是与这种无奈的命运达成了和解。

——突然,我终于想通了这一系列误会的来源:一开始跟我说阿古是过继的孩子,然后又把我引入所谓身世之坑的人,其实是我哥哥!……什么理解能力差,说起来全都是哥哥一次次、一步步的误导!

……一个男的,成天自诩城里人,还那么嚼舌头,以讹传讹,搞得我在长辈面前出丑,差点没羞死在全村人面前,实在是太差劲了!早知道就什么都不要相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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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去,我就找了个时间直奔哥哥那里,絮絮叨叨跟他说了所有的乌龙。虽然没敢提阿古姐姐被他爸xing侵的事情,但也把哥哥彻底责怪了一通。

“哦,原来是这样啊。”哥哥若无其事地刷着手机,连头都没抬,“你风风火火跑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不然呢?大闹孔家二爷爷的葬礼啊……我出丑不说,不是连我们家都丢丑了么。……话说你以后不要再跟村里那些人乱八卦了,听到什么也不要告诉我,就算跟我说我也不要听!”

哥哥似笑非笑地抬眼看我:“这所谓的真相,影响你对他的看法了吗?觉得心里有疙瘩了?”

我一下子噎住了:“那倒没有……不过……”

“不过当初也是因为这个说法勾起了你这个考据党的探究欲,所以才去接近他、了解他的。是这样吗?”

“我……”我被哥哥绕晕了,半天反应不过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说,你是跟他勾结故意散播谣言欺骗我?”

“勾结说不上……好吧,这事就算我错了,是我不对。……我啊,也就只能帮他到这里咯~”说着,哥哥转过去背对着我,继续低头玩手机。

“你!”我鼻子都快气歪了,“帮凶!竟然跟他合伙来忽悠我!我才不是因为你说什么才去接近他呢!我本来就喜欢他!从小就喜欢!”

他仍然背对着我,“扑哧”一笑,一言不发。

我对哥哥这满不在乎的态度七窍生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那你又为什么接近他?……和爷爷有关吗?”

“?”哥哥突然回过头,抬眼瞪着我,整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只有自下而上的目光炯炯,寒气逼人,仿佛周围的空气都低了好几度,几乎要结冰,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动也不敢动,脑子里都能听到自己上下牙打战的声音。

随即,他的表情缓和下来,将手机往兜里一揣,径自回了里屋,边走边轻描淡写地说:“还不是因为他想追你,我帮他而已。”

我头一次感受到哥哥这种气场,相处了几十年,却像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而且是非常可怕的陌生人。我才知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和哥哥最熟最亲,可其实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