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次日傍晚，百紫剑形单影只地乘高铁回了天津。秋婉从寝室拿了一盒板栗，叫上肖章去排练。
“老头子，给你的。”
“呦，老太婆这么贴心呀，哪儿来的？”
“你别管了，吃就行了，毒不着你。”
“哈哈。”
两个人说说笑笑着打开了电脑，准备再看几遍网上的老年人小品，找人物感觉。
“我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妥。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到现实生活中去观察老人，按老师说的去做？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太投机取巧啦？”
秋婉觉得肖章言之有理，这个懒还是不要偷了。
“那明天就要交作业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那儿全是老头儿老太太。”
肖章起身，拉起秋婉就要走。
“等一下，你电脑都不要啦。”
秋婉把肖章拉了回来。
“噢噢，差点儿忘了！跟我回寝室送一趟，在楼下等我。”
肖章左手拿起电脑，右胳膊搭在秋婉的肩上，拥着她走出了排练室。一盒被遗忘的板栗孤零零地“坐”在桌子上。
“哇！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后海呀！”
“是的，你看这里这么多形形色色的老人，那边还有跳广场舞的。咱们好好观察，再回去排练就不成问题了。”
就在这时，秋婉的手机响了。她犹豫不决地盯着手机屏幕，到底要不要接？
“怎么不接电话呀？”
“我妈，我在想怎么和她说。她知道我这么晚出来，肯定又唠叨我。”
“哦哦，你好好和阿姨说，就说你有同学陪，让她放心。实在不行，我和阿姨说。”
“啊啊，不用，不用！”
秋婉回身接起了电话。
“宝贝，我到学校了，你在干吗呢？”
百紫剑的声音让秋婉既踏实又惶恐。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堵得自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她一方面不希望让百紫剑知道自己和男同学单独出来，担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另一方面也不希望让肖章知道是自己的男朋友来电话，怕肖章因此不愿意再和她排练。
秋婉回头看了眼，见肖章没有在看着自己，连忙用手捂住嘴和话筒。
“我排练呢，发信息说吧。同学等着呢。”
“哦，好吧。”
百紫剑感觉怪怪的，秋婉说话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小？又因为秋婉说自己在排练，不敢过分追问。他想再等一等，等秋婉排练结束了再说。
“搞定我妈了，唉。”
“我是理解你妈妈的，谁让你还是个小姑娘。”
秋婉刚刚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就进来了一条百紫剑的信息。
“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排练。结束了告诉我，好吗？”
“好的。”
秋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一路气定神闲。两个人开始心无旁骛地观察着附近的老年人。他们走走停停，同时拍了很多素材，留着排练时做参考。
回到学校以后，肖章和秋婉迅速推翻了之前的排练内容，决定上演一场“什刹海公园里的夕阳红”。整个片段完全通过肢体语言来表现，不说一句话。
场地是公园的一角，肖章用四把椅子搭成了一把长椅。他和秋婉两个人手牵着手，步履蹒跚地从上场口走出来。通过之前对人物的观察，他们抓住了老年人最重要的两个特点，形态和眼神迟缓。他们沿着公园散步，看周围的风景，回想着年轻时的一幕幕，脸上流露出淡定与从容。走累了，就坐在长椅上歇下来，两个人肩并着肩，相互依偎，连同空气都跟着一起变得幸福。
别看两个人之间平时爱耍贫嘴，可认真投入起来竟都是如痴如醉的。
十几遍排练下来，已是晚上11点半了。一想到浴室12点停水，秋婉回到寝室后不顾一切地冲向了澡堂，急如星火般地洗了个澡。当她再次回到寝室点开手机的时候，屏幕上出现20个百紫剑的未接来电。第一个电话是22点50分打进来的，还有三条信息，分别是“回去了吗？”“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在哪？”“不回信息？”
秋婉快速擦完护肤品，慌慌忙忙地回电。
“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
电话那头百紫剑的声音有些焦躁。
“我之前一直在排练，没听见，刚看见就给你回过来了。”
“我不信你没听见！”
“我手机不小心静音了，快12点的时候才回来，现在刚洗完澡。”
静音？洗澡？听到这里的百紫剑脑洞大开，自行脑补了画面。那画面简直不堪想象。
“秋婉，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你就这么不理解我吗？我辛辛苦苦排练到这么晚，差一点儿都没赶上洗澡！你不但不安慰我，还不相信我。”
“那你为什么洗澡前不告诉我？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一回来就告诉我的么？”
“因为我怕再晚一点儿浴室没水了，我根本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不是你没有时间想那么多，而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我心里没有你为什么还给你回电话？”
“那你手机为什么要静音？你在怕什么？”
“我说了是不小心静音的，你在怀疑什么？”
“秋婉你撒谎！你骗我！你的手机是我给你买的，设置也是我给你调的，即便是你不小心静音了也是能听见震动的。如果你真的没有听见，唯一的可能就是你自己把静音中的震动关了！你以为我是傻子吗？”秋婉漏洞百出的解释被百紫剑一针见血地戳穿，这令她毛骨悚然。
“你们理科生太可怕了！”
“你们也够开放！”
“你，你怎么这样！”
“怎样！”
秋婉知道百紫剑误会了自己，却已是百口莫辩，致使她恼羞成怒。
“你说吧，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别人，直接告诉我行么？我不想像傻子一样，更不想我们之间变成这样。”
“傻瓜，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呢？我们不是说好永远在一起吗？”
又是这句话。这句话对百紫剑来说像一剂强心针。每次只要听到秋婉这样说，他就能够瞬间找回安全感。
“嗯，那我相信你。你要知道我是多么离不开你。”
“我知道，我也是。”
两个人在相互表态中重归于好。巴叶子、尔文和英伦也拖着疲惫的身躯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这一天晚上，百紫剑失眠了。他想不明白秋婉为什么要静音，却又出于选择相信不想再追问。但是他内心深处清楚地知道，无形的屏障已经隔开了自己与秋婉。原来两个人之间是多么推心置腹、清澈透明，而现在一切都在改变中变化着。
百紫剑轻轻地敲下手机的备忘录：异地恋，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