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1912年2月12日，清帝溥仪宣布退位。从这一天起，紫禁城的外朝部分为民国政府所有，而逊帝溥仪则在内廷依然有一个独立王国。在这里，他可以继续发号施令，接受他的臣子们跪地高呼万岁。紫禁城的红墙内外俨然成为两个世界：墙外已风起云涌地进入民主宪政社会，墙内依然有封建时代的影子在苟延残喘，那些花容失色的年迈嫔妃、神情漠然的宫女、点头哈腰的太监、胡子花白的遗老、年富力强的遗少等仍然在陪伴着这位孤独的小皇帝。

溥仪3岁登基，此后就一直住在皇宫里，接受治国安邦的教育。他从来没有享受过孩子天真的快乐生活，他的身边都是陌生的面孔，试想溥仪的童年一定是一个灰色的世界。溥仪在皇宫里面不像民间的小孩，兄弟姐妹可以同吃同住，亲密无间。他的母亲是没有权利抚养他的，而是有人专门负责，看妈、奶妈、水妈、小丫头、太监等40多人组成的小组负责溥仪的衣食起居。溥仪退位的时候只有7岁，还不明就里，就结束了他的首次皇帝生涯。

溥仪首次以一个成熟了一些心智的少年身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是在1917年。那一年溥仪11岁。史料记载，根据太妃们的决定，溥仪的祖母和母亲进宫“会亲”。会亲那天，溥仪的二弟溥杰和大妹也跟着进宫来陪溥仪玩了几天，让溥仪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快乐。他不仅和祖母、母亲亲切地说话，还和她们一起吃着家里带来的糕点，其乐融融。

2岁时的溥仪

溥仪在《我的前半生》自传里对此有一段比较精彩的描写：他们第一次来的那天，开头非常无味。我和祖母坐在炕上，祖母看着我在炕桌上摆骨牌，二弟和大妹规规矩矩地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瞅着，就像衙门里站班的一样。后来，我想起个办法，把弟弟和妹妹带到我住的养心殿，我就问溥杰：“你们在家里玩什么？”

“溥杰会玩捉迷藏。”小我一岁的二弟恭恭敬敬地说。

“你们也玩捉迷藏呀？那太好玩了！”我很高兴。我和太监们玩过，还没跟比我小的孩子玩过呢。于是我们就在养心殿玩起捉迷藏来。越玩越高兴，二弟和大妹也忘掉了拘束。后来我们索性把外面的帘子都放下来，把屋子弄得很暗。比我小两岁的大妹又乐又害怕，我和二弟就吓唬她，高兴得我们又笑又嚷。捉迷藏玩得累了，我们就爬到炕上来喘气，我又叫他们想个新鲜游戏。溥杰想了一阵，没说话，光瞅着我傻笑。

“你想什么？”

他还是便笑。

溥仪（右）、溥杰（左）和生母瓜尔佳氏

“说，说！”我着急地催促他，以为他一定想出新鲜的游戏了，谁知他说：“我想的，噢，溥杰想的是，皇上一定很不一样，就像戏台上那样有老长的胡子……”说着，他抬手做了一个持胡子的动作。

谁知这个动作给他惹了祸，因为我一眼看见他的袖口里的衣里，很像那个熟悉的颜色。我立刻沉下脸来：“溥杰，这是什么颜色，你也能使？”

“这，这是杏黄的吧？”

“瞎说！这不是明黄吗？”

溥杰忙垂手在一边。大妹溜到他身边，吓得快哭出来了。我还没完：“这是明黄！不该你使的！”

“嗻！”

本来温馨快乐的场景在“嗻嗻”声中结束，溥仪与兄弟溥杰恢复了君臣的身份。帝王家族的兄妹情不同于常人。溥仪和溥杰，一方面他们是亲兄弟，另一方面他们更是君臣关系，在君臣关系下的亲情往往受到诸多等级的限制。《我的前半生》这段描写让人清楚地看到什么叫作“等级森严”。自从那次会亲之后，就再没有这么大型的会亲活动了，之后他们兄弟姐妹就各自在属于自己的小家庭里生活。已经渐渐走向成熟的溥仪感受到从来未有的孤独。

溥仪生母瓜尔佳氏一直把清廷复辟的希望寄托在父亲荣禄的老部下袁世凯身上。1915年，当她听闻袁世凯准备称帝时，绝望之中想到自杀，好在没能如愿。但瓜尔佳氏极力主张复辟大清王朝的努力并没有停止，她与端康太妃来往密切，经常凑在一起，密谋复辟大计。还拼命联络各路军阀，结果被联络各路军阀的中间人骗走了大量的珍宝和钱财。除此之外，瓜尔佳氏还置办了大量地产，可是那些地契竟然全是假的。这让一向以精明著称的溥仪母亲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中。没有了特权保护，这些末代贵族仿佛虎落平阳被犬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