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沈约称赏魏晋诸作的诗律情况
我们下面就来考察一下沈约称赏的这四篇作品的诗律情况[1]：
赠丁仪王粲诗[2]曹植
平平去平入，b
驱马过西京。平仄仄平平。Ab′A
平上去平平。AbA
山岑高无极，平平平平仄，b′
平平平平入，b
泾渭扬浊清。平仄平仄平。A′b′A′
平去平入平。AbA
壮哉帝王居，仄平仄平平，!
去平去平平，!
佳丽殊百城。平仄平仄平。A′!A′
平去平入平。A!A
员阙出浮云，平仄仄平平，A
平入入平平，A
承露概泰清。平仄仄仄平。A′AA′
平去去去平。AAA
皇佐扬天惠，平仄平平仄，a
平去平平去，!
四海无交兵。仄仄平平平。AaA
去上平平平。A!A
权家虽爱胜，平平平仄仄，b
平平平去去，b
全国为令名。平仄平仄平。A′bA′
平入平去平。AbA
君子在末位，平仄仄仄仄，!
平上上入去，a
不能歌德声。仄平平仄平。B!B
入平平入平。!a!
丁生怨在朝，平平仄仄平，B
平平去上平，!
王子欢自营。平仄平仄平。A′BA′
平上平去平。A!A
欢怨非贞则，平仄平平仄，a
平去平平入，a
中和诚可经。平平平仄平。BaB
平平平上平。!a!
七哀诗三首 王粲
其一
西京乱无象，平平仄平仄，b′
平平去平上，b
豺虎方遘患[5]。平仄平仄平。A′b′A′
平上平去平。AbA
复弃中国去，仄仄平仄仄，!
入去平入去，!
远身适荆蛮。仄平仄平平。!!!
上平入平平。!!!
亲戚对我悲，平仄仄仄平，A′
平入去上平，A
朋友相追攀。平仄平平平。AA′A
平上平平平。AAA
出门无所见，仄平平仄仄，b
入平平上去，b
白骨蔽平原。仄仄仄平平。AbA
入入去平平。AbA[6]
路有饥妇人，仄仄平仄平，A′
去上平上平，A
抱子弃草间。仄仄仄仄平。A′A′A′
上上去上平。AAA
顾闻号泣声，仄平平仄平，B
去平平入平，!
挥涕独不还。平仄仄仄平。A′BA′
平去入入平。A!A
未知身死处，仄平平仄仄，b
去平平上去，b
何能两相完。平平仄平平。!b!
平平上平平。!b!
驱马弃之去，平仄仄平仄，a
平上去平去，a
不忍听此言。仄仄平仄平。A′aA′
入上平上平。AaA
南登霸陵岸，平平仄平仄，b′
平平去平去，b
回首望长安。平仄仄平平。Ab′A
平上去平平。AbA
悟彼下泉人，仄仄仄平平，A
去上上平平，A
喟然伤心肝。仄平平平平。!A!
去平平平平。!A!
征西官属送于陟阳候作诗
孙楚
晨风飘歧路，平平平平仄，b′
平平平平去，b
零雨被秋草。平仄平平仄。Ab′A
平上平平上。!b!
倾城远追送，平平仄平仄，b′
平平上平去，b
饯我千里道。仄仄平仄仄。!b′!
去上平上上。!b!
三命皆有极，平仄平仄仄，!
平去平上入，a
咄嗟安可保。仄平平仄仄。b!b
入平平上上。bab
莫大于殇子，仄仄平平仄，A
入去平平上，a
彭聃犹为夭。平平平平仄。b′Ab′
平平平平上。bab
吉凶如纠，仄平平仄仄，b
入平平上入，b
忧喜相纷绕。平仄平平仄。AbA
平上平平上。!b!
天地为我垆，平仄平仄平，A′
平去平上平，A
万物一何小。仄仄仄平仄。AA′A
去入入平上。aAa
达人垂大观，仄平平仄平，b
入平平去平，!
诫此苦不早。仄仄仄仄仄。!b!
去上上入上。!!!
乖离即长衢，平平仄平平，!
平平入平平，!
惆怅盈怀抱。平仄平平仄。A!A
平去平平上。a!a
孰能察其心，仄平仄平平，!
入平入平平，!
鉴之以苍昊。仄平仄平仄。b′!b′
去平上平上。b!b
齐契在今朝，平仄仄平平，A
平入上平平，A
守之与偕老。仄平仄平仄。B′Ab′
上平上平上。bAb
杂诗
王赞
朔风动秋草，仄平仄平仄，b′
入平上平上，b
边马有归心。平仄仄平平。Ab′A
平上上平平。AbA
胡宁久分析，平平仄平仄，b′
平平上平入，b
靡靡忽至今。仄仄仄仄平。A′b′A′
上上入去平。AbA
王事离我志，平仄平仄仄，!
平去平上去，!
殊隔过商参。平仄仄平平。A!A
平入去平平。A!A
昔往鸧鹒鸣，仄仄平平平，A
入上平平平，A
今来蟋蟀吟。平平仄仄平。bAb
平平入入平。!A!
人情怀旧乡，平平平仄平，b
平平平去平，!
客鸟思故林。仄仄平仄平。A′bA′
入上平去平。A!A
师涓久不奏，平平仄仄仄，b
平平上入去，b
谁能宣我心。平平平仄平。bbb
平平平上平。!b!
兹将四诗句、联声律分析数据统计出来，制成下表：
表1
从整体上看，此四诗中人为调谐声律的迹象都不明显。如果用上表数据与其出现概率相比较的话，曹植诗中近体律联占11.11%，低于其出现概率（12.5%）；近体律句占50%，也是刚好与其出现概率（50%）相等，说明曹植此诗中近体律句与近体律联应是作者无意识创作或随机出现的产物。不过，曹植诗中永明体律联占33.33%，超出概率（32.81%）0.5个百分点，说明他创作此诗时或许有朦胧的音律调谐意识，且与后来沈约提倡的永明律有暗合之处。王粲诗中近体律句、近体律联和永明律联的比例都要低于概率，只有永明律句占75%，与其概率相同，说明王粲创作此诗尚未有明确的声律意识或所用声律规则与永明律、近体律均不同。孙楚诗近体律句和近体律联占比都低于概率，相反，永明律句和永明律联占比却都高于概率，说明诗人创作时可能已有朦胧的声律调谐意识，且调谐结果与后来永明诗律有少许暗合。王赞诗的声律情况比较特殊，永明律句占比低于概率，永明律联占比仅高于概率0.5个百分点，但是近体律句和近体律联占比却都高于概率好几个百分点，说明王赞在创作此诗时可能已有一定的声律调谐意识，且结果与近体诗律的相合程度要稍高于永明诗律。所以，从上述结果看，这四首作品虽然都有一定数量的永明律句和永明律联，但大多没有超过其出现概率，只能说是与永明诗律暗合而已。
[1] 此四诗声律分析排列格式自左向右依次为：诗作原文、平仄标注、近体句式、近体联式、四声标注、永明句式、永明联式。
[2] 本书所引汉魏晋南北朝诗歌文本，除特殊说明，均据逯钦立辑校《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华书局1983年版。个别作品有重要之异文，或排印之讹误，随文出注。
[3] 本书在标注汉魏晋六朝五言诗平仄、四声和韵脚时，综合参考了王力《汉语语音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于安澜著，暴拯群校改《汉魏六朝韵谱》（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罗常培、周祖谟《汉魏晋南北朝韵部演变研究》第一分册（中华书局2007年版），周祖谟《魏晋南北朝韵部之演变》（台北东大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96年版），李珍华、周长楫编撰《汉字古今音表（修订本）》（中华书局1999年版），刘纶鑫《魏晋南北朝诗文韵集与研究·韵集部分》，刘冠才《两汉韵部与声调研究》（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2007年版），孙玉文《汉语变调构词考辨》等音韵学成果，然以罗常培、周祖谟著为主。
[4] “′式句”为各种标准句的变式，如b′为b式句的变式，下同。
[5] “患”字在《广韵》和其他韵书中只收去声一种读音，实际上“患”在汉魏当有去、平两读。如，蔡琰《悲愤诗》其二诗中“患”即与“单”“关”“蛮”“漫”“欢”“安”“餐”“干”“难”“颜”等同押平声韵；《后汉书·王龚传》李固奏记引语中“患”与“餐”同押平声韵；王粲《赠王叔良》“患”与“言”“辩”“欢”“难”等平声字相押。此诗中“患”亦当读为平声。刘纶鑫主编《魏晋南北朝诗文韵集与研究（韵集部分）》（第23页），将“患”分为平、去两读，甚为允当。
[6] bA为永明律bA联中的不合格联，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