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市场均衡和价格政策

我们已经初步了解到价格与消费者、生产者之间的关系，原来亚当·斯密所说的“看不见的手”就是价格机制，它协调着生产者和消费者的决策。当价格上升时，消费者买得更少而生产者生产更多；反之，价格下降时，消费者决定多买一些而生产者决定少提供一些产品。当消费者和生产者达成一致意见时，市场就处于均衡状态。

一、市场均衡

当消费者和生产者的计划一致时，即在某一个价格水平下，生产者供给量QS与消费者需求量QD相等，市场就处于均衡状态，此时的价格和数量就被叫作均衡价格和均衡数量。

当市场处于均衡时，产品的需求量恰好等于供给量，生产的所有产品都能够卖出去，同时所有需求量都能得到满足，市场处于“出清”状态（见图2.8）。

如果市场处于非均衡状态——存在过剩或者短缺，那么价格会促使生产者或消费者调整计划，从而最终实现均衡。

（一）过剩及其调整

过剩指的是市场上有产品生产出来但是没能卖出去，即市场供给量大于需求量。如图2.9所示，当市场价格为P0时，供给量为Q1，需求量为Q2，且Q1＞Q2。这时市场上该产品的供求就出现了一个“缺口”，由于供给量大于需求量出现了过剩（Q1-Q2）。

市场上产品过剩的状态会长期持续吗？当然不会。在过剩状态下，生产者的大量产品卖不出去，库存积压，自然会采取各种措施促销——比如降价，或者减产。当产品价格降低后，消费者也会调整自己的购买决策，决定多买一些产品。于是一方面产品的供给量减少，另一方面需求量增加，经过调整之后就有可能出现相等的情况——新的均衡价格和均衡数量出现了。如图2.10所示，价格从P0下降到PE，供给量从Q1减少到QE，而需求量从Q2增加到QE，实现了新的均衡。

（二）短缺及其调整

短缺是另一种非均衡状态，当市场价格低于均衡价格的时候，生产者缺乏积极性，供给量少；而消费者因为低价决定购买更多的产品，结果就是产品供不应求（如图2.11所示），供给量Q1＜需求量Q2，出现短缺（Q1-Q2）。

当市场上产品供不应求时，有一些人想买而买不到，就有可能出高价竞争产品，导致市场价格上升。价格上升又会刺激买卖双方：一方面生产者积极性提高，增加供给量；另一方面一些消费者退出市场，决定不再购买，使需求量减少——最终供给量和需求量相等，形成新的均衡。

（三）均衡的形成

市场均衡由买卖双方共同决定，它们就像剪刀的两边一样相互作用。如果市场上出现了短暂的非均衡状态，那么买卖双方将会重新协调，调整自己的生产决策或者购买决策，改变市场供给量和需求量，直到实现新的均衡。

二、均衡的变动

我们谈论的商品价格通常是指均衡价格，这个价格并不是固定不变的。

既然市场均衡由供求双方共同决定，那么很容易理解供给或者需求的变动将会引起均衡的变动（包括均衡价格和均衡数量两个方面）。由于图形具有的不可替代的直观、简便性，我们这里主要使用图形来进行分析。

（一）如何判断市场均衡的变动

分析某个因素变动对均衡的影响需要考虑三个步骤：

1．确定直接的影响对象

某个因素变动之后是影响供求的哪个方面呢？比如收入增加或减少，将会直接影响消费者的需求。所以，首先要确定该因素变动是影响需求量、供给量——供求曲线不动，还是影响供给或需求中的一方，或者同时影响供给和需求——供求曲线同时变动。

2．确定影响的后果

如果确定了收入变化影响消费者的需求，那么第二步就是要确定它是使得需求增加还是减少，需求曲线是向左还是向右移动。

3．考察均衡价格和均衡数量的变化

经过前面两步确定供求曲线的移动之后，我们就可以找到新的均衡点（供给曲线和需求曲线的交点），从而判断均衡价格和均衡数量的变化。

（二）案例分析

2008年下半年，由于金融危机的影响，各大汽车制造商陷入困境，资金紧张。为了尽快消化库存获得资金，日本丰田汽车公司决定在中国市场上对该公司轿车进行降价促销。同时，由于经济形势严峻、需求疲软等原因，轿车的原材料——钢材的价格大幅度下降。综合考虑这两个因素，中国国产轿车市场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按照前面的三个步骤来分析。

1．确定影响对象

丰田轿车（进口车）是国产轿车的替代品，它的价格变化直接影响消费者的需求；钢材是国产轿车的生产要素之一，它的价格变化直接影响生产者的供给。

因此，综合起来考虑，国产轿车市场的供给和需求两方面都受到了影响。

2．判断影响的后果

从需求方面来看，替代品价格下降会导致国产轿车的需求减少——既然进口车相对而言更便宜了，那么人们会倾向于选择进口车，从而减少对国产轿车的购买。因此，需求曲线从QD1向左移动到QD2（如图2.12所示）。

从供给方面来看，原材料价格下降使得生产成本降低，生产者倾向于提供更多的产品，于是供给曲线从QS1向右移动到QS2（如图2.13所示）。

3．考察均衡的变动

市场均衡始终是由供给和需求双方共同决定的，因此考察均衡的变动就要看供给曲线和需求曲线变动之后如何形成新的均衡。

由于替代品降价使得国产轿车的需求曲线从QD1向左移动到QD2，同时原材料降价使得供给曲线从QS1向右移动到QS2，因此新的均衡点为QD2与QS2的交点E3（如图2.14所示）。

一方面，需求曲线的变动（图2.12）使得均衡价格下降（P1＜P0），均衡数量减少（Q1＜Q0）；另一方面，供给曲线的变动（图2.13）使得均衡价格下降（P2＜P0），均衡数量增加（Q2＞Q0）。

综合起来看，均衡价格下降（P3＜P0），而均衡数量的变化不能确定。

三、价格政策

市场是一种重要的资源配置方式，通过价格协调市场参与者的利益。在市场上，消费者决定市场需求，生产者决定市场供给。供求双方共同决定市场价格，而价格反过来又指导消费者和生产者的行为。因此，价格是交易能够进行的基础，也是资源配置的信号。

在自由市场上，价格在供求双方的作用下自由波动，自动调节市场均衡。但市场自由形成的价格未必符合我们的期望：如果生活必需品（大米、面粉等）的价格很高，会有很多人因为买不起而无法生活；如果工资水平太低，对工人或许就是不公平的。因此，如果决策者认为一种商品的价格对买者或买者不公平，或是为了满足临时需要（比如战争），就有可能实行价格政策，对价格进行管制。

我们将分别讨论直接的价格控制——最低工资法、房租上限管制，以及间接的价格政策——税收的影响。

（一）最低工资法

在没有管制的劳动市场上（如图2.15所示），工人决定劳动供给，企业决定劳动需求，工资的调整使劳动市场趋于均衡（供给量恰好等于需求量）。

现在假设自由市场上的均衡工资水平为5元/小时，而政府认为这个工资水平对工人不公平，于是通过法律规定最低工资不能低于10元/小时，这时劳动市场上的供求将会发生变化。

由于劳动的价格——工资水平上升（如图2.16所示），企业减少雇佣工人，而愿意工作的人更多，劳动市场上出现了过剩（Qd＜Qs），这就意味着有更多的人失业。所以，最低工资法一个直接的后果是增加了有工作工人的收入，而另一个后果是增加了失业。

更进一步分析，我们发现最低工资法对不同工人有着不同影响。对于技术高而熟练的工人来说，最低工资法没有太大影响——这类工人往往拿着远远高于最低工资水平的工资，企业要减少雇佣工人也不会从他们开始；但对于非熟练工人（比如初次求职者、青少年），最低工资的影响非常大——因为这些人往往愿意接受更低的待遇换取工作经验以及在职培训。

因此，从需求方面来说，最低工资法减少企业雇佣非熟练工人的数量。美国的一些调查发现，最低工资水平提高10%，会使青少年的就业减少1%～3%。

从供给方面来说，最低工资法的实施增加了青少年参加工作的收入。因此，会鼓励更多的青少年选择寻找工作，从而增加了寻找工作、等待就业的时间，导致劳动的浪费。

关于最低工资就形成了两种政策主张。支持者认为工资水平太低导致贫穷，使一些人的收入远远低于平均水平，提高工资水平有利于增加他们的收入；反对者认为最低工资的实施一方面增加了失业和寻找工作的劳动浪费，另一方面并不能很好地解决贫困问题——拿最低工资的人并不都是贫穷家庭的家长，可能是中产阶级家庭为了赚取零花钱的青少年。

（二）房租上限管制

一个常见的价格上限管制的例子是房屋租金控制。在许多城市，为了让穷人租得起房，地方政府都规定房东向房客收取的租金上限。经济学家经常批评租金控制，诺贝尔经济学奖委员会主席林德贝克甚至称之为“摧毁一个城市最有效的手段，比氢弹还有效”。

我们通过直观的图形来对比一下有无租金控制的市场结果。

在没有管制的住房市场上（如图2.17所示），租房者和房东双方自愿交易，共同决定了住房市场的均衡（E点）。此时，房租水平为400元/套，市场上有20万套住房被租住。

现在假设政府觉得400元/套的房租水平会让很多穷人无力支付，从而规定该地区房租不能超过200元/套（如图2.18所示）。既然价格降低，那么生产者当然会减少提供产品的数量，房屋的供给量降到12万套——一些人把原来租出去的房子改为自用；而另一方面，更多人决定租房子，房屋的需求量增加到35万套——原来租不起的人现在能租房了，本来可以租一套的现在决定租两套。市场上供给量小于需求量，于是产生了短缺，这时必须要有其他的安排使得12万套住房在需要35万套住房的人中间进行分配。

房租上限管制对于租房者来说是一件好事吗？

1．租房成本上升

住房短缺的一个直接反映就是租房子更加困难了，于是租房者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寻找房子、关注房屋信息，这就增加了租房的成本。

房租上限能够控制的只是租房成本的一部分，而寻找和等待所花费的时间是另一部分。当租房变得很困难时，寻找和等待的花费就越多，机会成本上升。

2．黑市交易

当市场上只有12万套住房时，一部分租房者愿意支付更高的价格以租到房子，而房东当然也很乐意，这就可能导致黑市交易。黑市是指当价格超过法律规定的上限时的非法市场，因为买卖双方共同的需要而存在。我国春运时期的火车票市场以及大型文体活动门票等市场上，都曾经因为短缺而存在黑市交易。

在住房市场上，监管者或许能够惩罚一部分黑市交易，但其本身代价也不低。房东和租房者还可能采取一些变通手段实际提高房租，比如置办一些不值钱的家具要求租房者支付高价，或者签订更加苛刻的租房合同。

3．住房质量降低

由于房租水平低，房东缺乏改善住房的积极性，许多年久失修的住房也可能成为抢手货，既不利于城市发展，也可能存在安全隐患。

由此可见，房租上限管制并不是一个改善市场结果的好办法。在自由竞争的市场上，价格按照人们的支付意愿和支付能力来配置稀缺的住房资源，而管制则扭曲了这种资源配置方式。

（三）税收归宿

每个政府的运转都需要经费，还需要运用税收手段调节经济，因此税收对经济有重要影响。这也是人们经常讨论的话题之一。

如果政府决定对汽油征收燃油附加税，这笔税收最终由谁来承担？它会对市场均衡产生什么影响？

当政府对一种物品征税时，谁来承担税收负担？是购买此物品的人（消费者），还是出售此物品的人（生产者）？经济学家用“税收归宿”这个术语来特指这些关于税收负担分配的问题。税收归宿并不是表面上由谁交税的问题，而是讨论税收负担最终归宿在哪里。比如我们向生产者征收的一些税种如增值税，虽然表面上是由生产者交给政府，但他完全可以通过提高价格的办法把这部分税收转嫁到消费者身上，因此增值税最终还是由消费者承担。

假定在没有税收的汽油市场上（如图2.19所示），生产者与消费者在价格为5元/升时达成一致意见，市场均衡交易量为200万升。

1．向买者征税

现在政府决定向每个购买汽油的人征收1元/升的燃油附加税，它直接影响消费者的需求（如图2.20所示）——原来每升汽油价格为5元，现在需要花费6元才能消费，因此需求曲线从QD1移动到QD2，移动的垂直距离正好就是1元。新的需求曲线与原来的供给曲线形成新的均衡点E1，对应的价格水平为4.6元/升，均衡数量为180万升。

比较征税前后的市场均衡，我们发现消费者支付得更多、买得更少——原来每升5元，消费200万升，现在每升支付5.6元，消费180万升；由于消费者买得少，生产者当然也就卖得少了——原来以5元的价格卖掉200万升，现在以4.6元的价格卖掉180万升。

从市场均衡的变化可以看到，税收会抑制市场活动。当政府对某种产品征税时，该产品在新的均衡点的销售量减少了，生产规模也会缩小。

另一方面，虽然燃油附加税由消费者支付，但它是由生产者和消费者共同承担的，买卖双方的状况都会因为税收而变得更差一些。

2．向卖者征税

如果政府不是向购买汽油的人征税，而是向生产者征税，结果会有什么不同？

同样，如果政府决定向生产者征收1元/升的燃油附加税，那么供给曲线会向左移动（如图2.21）——原来出售1升汽油可以获得5元，现在只能得到4元，生产积极性当然会降低。供给曲线从QS1移动到QS2，垂直距离仍然恰好等于税收——1元/升。

在新的市场均衡点E2水平上，消费者为每升汽油支付5.6元，而生产者只能得到其中的4.6元，还有1元作为税收由政府得到。

比较图2.20和图2.21，很容易发现一个令人惊奇的结论——对买者征税和对卖者征税产生了相同的结果！

无论向生产者还是向消费者征税，税收都抑制了汽油市场的消费——销售量从200万升降低到了180万升。在征税之后新的均衡点上，买卖双方共同承担税负。

其实这个问题也很容易理解，我们可以假设在销售汽油的同时放一个箱子专门收税。那么，向买者征税的时候，消费者每购买1升汽油，就向箱子里扔1元钱；而向卖者征税的时候，就由生产者把这1元钱扔进箱子。无论这1元钱是直接由消费者扔进箱子，还是间接由消费者支付，其影响都是一样的，买卖双方共同承担税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