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的旁观者:用禅的智慧疗愈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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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旅程中主要的“存在性”困境

人仅仅是一棵芦苇,是自然界中最虚弱无力的芦苇,但是他却又是一棵会思考的芦苇。

——布莱兹·帕斯卡尔

在哲学和心理学领域,生命旅程中主要的“存在性”困境涉及认识自己、死亡、自由与限制、孤独和无意义等。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整个人类历史,不管文化、地域和人种方面有多大差异,均围绕上述“存在性”困境展开。

一、认识自己

认识自己,又称“自我意识”,是人区别于动物的关键所在。在中国古代,老子说过,“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佛禅学中也把“我是谁”的问题当作核心的生命问题进行研究、参悟。庄子说,从前自己做梦,梦到自己是一只翩翩飞舞的大蝴蝶,但究竟是自己做梦化为蝴蝶了呢?还是蝴蝶做梦化为自己了呢?这是不清楚的。冯之浚先生认为,认识自我的困难在于“我”之复杂,每个人身上都有四个“我”:一是公开的我,自己知道,别人也知道的部分;二是隐私的我,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的部分;三是背后的我,自己不知道,别人知道的部分;四是潜在的我,自己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的部分。

在国外,古希腊有一句名言就是:“认识你自己。”西方神话中著名的斯芬克斯之谜也提示了“认识自己”之困难:

狮身人面兽斯芬克斯每天都在问过往的行人一个问题:“有一种动物,它在早晨的时候四条腿,在中午的时候两条腿,在晚上的时候三条腿,这个动物是什么呢?”过往的人答不上来,就被狮身人面兽吃掉了。年轻的俄狄浦斯在路过的时候,说出了最终答案:“这个动物就是人。”斯芬克斯大叫了一声,跑到悬崖边跳了下去。

俄狄浦斯尽管回答出了问题,但由于没认清“我是谁?”,导致误杀了生身父亲,娶了亲生母亲为妻,最后只有把自己的眼睛弄瞎来惩罚自己。难怪德国著名诗人歌德提出:“人是一个糊涂的生物;他不知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他对这个世界,而首先是对自己,所知甚少。”苏格拉底也写道:

智慧是唯一的善,

无知是唯一的恶,

其他东西都无关紧要,难道这就是最终结果吗?

认识你自己。

电影《美梦成真(飞越来生缘)》更是尖锐地提出了“认识自己”的重要性:“当一个人既不自知,也不接受自己所做的事,于是要永远承担后果。所以,地狱中人并不只是我们平日所想的十恶不赦,罪不可恕的大恶人,还有很多浑浑噩噩、不愿接受因果的糊涂人。”

二、死亡

死亡是最显而易见、最容易理解的“存在性”困境。尽管我们现在存在,也不管我们身体多么健康,总有一天,这种存在会终止。死亡将如期而至,绝无逃脱的可能。这是一个恐怖的实相,引起了人们巨大的恐惧。斯宾诺莎提出:“每一事物都在尽力维持自身的存在。”这种对死亡必然性的意识与继续生存下去的愿望之间的张力构成了存在的一个核心冲突。

古今中外的哲学家、心理学家、医学家、文学家、艺术家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死亡的探讨。例如,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就深入地论述了生死问题:

生存或毁灭,这是个必答之问题:

是默默地忍受坎坷命运之无情打击,

还是与深如大海之无涯苦难奋然为敌,并将其克服。

此二抉择,究竟是哪个较崇高?

死即睡眠,它不过如此!

倘若一眠能了结心灵之苦楚与肉体之百患,

那么,此结局是可盼的!

死去,睡去……

但在睡眠中可能有梦,啊,这就是个阻碍:

当我们摆脱了此垂死之皮囊,

在死之长眠中会有何梦来临?

它令我们踌躇,

使我们心甘情愿地承受长年之灾,

否则谁肯容忍人间之百般折磨,

如暴君之政、骄者之傲、失恋之痛、法章之慢、贪官之侮或庸民之辱,

假如他能简单地一刃了之?

还有谁会肯去做牛做马,终生疲于操劳,

默默地忍受其苦其难,而不远走高飞,飘于渺茫之境,

倘若他不是因恐惧身后之事而使他犹豫不前?

此境乃无人知晓之邦,自古无返者。

莎士比亚继续写道:

谁愿意负着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呻吟流汗,倘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死后,惧怕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使我们宁愿忍受目前的折磨,不敢向我们所不知道的痛苦飞去?这样,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决心的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

电影《美梦成真(飞越来生缘)》中的男主人公Chris,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小狗死亡的时候,心中萌生了恐惧、不舍的情绪。在自己的完全意识中面对自己的死亡时,Chris更是坦白地承认了自己面对死亡时的恐惧,恐惧自己的消失(disappear)。

存在主义心理治疗家欧文D·亚隆在他的《直视骄阳》中记载了一位死亡恐惧病人的诗,表达了我们人类对死亡的深深恐惧和无奈:

死亡,四处弥散

它攫取着、推搡着、啃噬着我

无处可逃

我只能

痛苦地尖叫

疯狂地哀嚎

死亡,在每一天里若隐若现

我试着留下走过的足迹

兴许这会有点用

我竭尽全力做到

全然活在每个当下

但死亡潜伏在黑暗之中

我所追寻的

这令人舒适的保护伞

如同包裹孩子的毛毯

在寂静的寒夜里

当恐惧来袭

它们就这样完全被浸透

那时

将不再有我的存在

不再有一个我

能自然呼吸

能改过自新

能感受甜蜜的悲伤

而这难以忍受的丧失

竟无声无息地逼近

死亡本来什么也不是

死亡却成了一切

三、自由与限制

萨特曾说过,人类是注定要受自由之苦的。亨利克·易卜生提出,自由是“我们最美好的财富”。科梅佳强调说,失去我们的自由的代价要比人们所觉察到的大得多。他声称,因为自由是“一种进步的需要和一种生存的需要”。如果我们失去了我们的内在自由,我们就随之失去我们的自我方向和自主性,而这些正是把人类与机器人和电脑区分开来的特质。罗洛·梅甚至把自由作为心理治疗的目的:

心理治疗的目的是使人获得自由,尽可能地使人免除症状,无论是像溃疡这样的生理症状还是像严重羞怯这种心理症状;要尽可能地使人免除成为工作狂的强迫行为,免除他们从儿童早期就习得的习惯性无助行为,或没完没了地选择异性伴侣,而这些异性伴侣会引起持续的不快和持续的惩罚。

电影《逍遥骑士》中的两个主人公为了逃避麻木的生活,逃避看似自由实则处处受阻的现实,逃避虚伪的“卫道士们”敌意的侧目,寻找梦想的自由。他们天真快乐地上路,伴随着轻快的西部音乐,仿佛生命如风般美好而清新,却被二流的汽车旅馆拒之门外,露宿荒野,在夕阳无限美景之余,一再地看到人类凄惨破败的景象;他们虔诚地祈祷,以为信念真的可以将沙土变成谷粮,生活真的可以无拘无束地快乐,男女之间真的可以有心无芥蒂的单纯快乐;他们在游行狂欢的队伍后面随性地张扬,却被无理地抓进了牢狱;他们以大麻、酒精和迷幻药来释放对现实的不解,拯救对生活的希望。然而,主人公Waytt反复地对伙伴Billy说:“我们把一切都搞砸了。”最后,这些无害而善良的人们被生活中那些所谓“正直”的“君子们”以道德的名义杀害。

电影《楚门的世界》也描写了追求自由的不容易。楚门想去斐济时,所感到的是来自工作、母亲、妻子、朋友以及从小就被强加的思想(水的恐惧、飞机的不安全)等方面各种各样的压力。于是,他想追寻梦想的自由一次次被扼杀。最后,在自己的坚持下,他达到了“自由”的状态,下面是“楚门与创造者的对白”:

楚门:你是谁?

创造者:我是创造者,创造了一个受万众欢迎的电视节目。

楚门:那么,我是谁?

创造者:你就是那个节目的明星。

楚门:什么都是假的?

创造者:你是真的,所以才有那么多人看你……听我的忠告,外面的世界跟我给你的世界是一样地虚假,一样地充满谎言和欺诈。但在我的世界你什么也不用怕,我比你更清楚你自己。

楚门:你无法在我的脑子里装摄影机。

创造者:你害怕,所以你不能走,楚门不要紧,我明白。我看了你的一生,你出生时我在看你;你学走路时,我在看你;你入学时,我在看你;还有你掉第一颗牙齿那一幕。你不能离开,楚门你属于这里,跟我一起吧。……回答我,说句话……说话!你上了电视,正在向全世界转播。

楚门:假如再也碰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欧文D·亚隆对“存在”意义上的“自由与限制”困境的论述更为精辟:

有史以来,人类不是一直在渴望自由并为之奋斗吗?然而从终极层面来看,自由是与忧惧偶联在一起的。在存在的意义上,“自由”意味着外部结构的空白。与日常经验相反的是,人类并不是进入(和离开)一个拥有内在设计、高度结构化的宇宙。实际上,个体对他自己的世界、生活设计、选择以及行为负有全部责任——也就是说,个体是自己世界的创造者。“自由”在这种含义上,带有一种可怕的暗示:它意味着在我们所站立的地方并不坚实——什么都没有,是空的,无底深渊。

四、孤独

人是群居的动物,天生害怕孤独。萨特提出:“孤独是人类处境的基本特征,个体需要创造生活中的意义,而又觉察自己孤身置于宇宙,觉察到那种空虚,孤独感就会在这种冲突之中。”可见,孤独感是个体内心生活的一种本质。

这种孤独不同于伴随着寂寞的人际性孤独,而是一种根本性孤独。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独自一人来到世界,同时也必然独自一人离开。无论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多么亲密,仍然会存在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这样就会出现:一方面是我们对自身绝对孤独的意识,另一方面是对接触、被保护以及成为更大整体一部分的渴望。这两方面的张力就构成了存在性冲突。正如红楼梦中的《好了歌》所示: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上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从生物进化角度看,低分子物质、高分子物质向单细胞生物的进化,成就的就是一种伟大的孤独。细胞膜的出现,为个体与外界的隔离创造了条件。也就是说,孤独根植于人类的集体潜意识,从进化的初始就已成定局。F·卡夫卡在《城堡》中对此进行了精彩的描绘:

我知道,与偌大的宇宙相比,我们太微不足道了,我知道我们什么也不是;在如此浩大的宇宙中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在某种程度上既能淹没人又能使人重新获得信心。那些计算,那些人无法理解的力量,是完全不可抗拒的。那么,究竟有没有我们可依赖的东西?我们虽然已陷入幻想的泥潭中,但其中尚有一样真东西那便是爱。此外什么都没有,完全是空。我们跌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暗迷宫,我们怕极了。

莎士比亚在《李尔王》中深入地刻画了存在性孤独问题。在这部戏的开篇,李尔王需要把女儿柯蒂利亚嫁给某位来自大陆的王子(显然是勃艮第公爵),因为她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已经把两个女儿嫁了出去,而柯蒂利亚是他最后一个也是最珍爱的女儿,是他的欢乐所在。他不想把她嫁出去。对他来说,失去柯蒂利亚就意味着失去一切,这是他活着的理由。为了破坏这门婚事,他谋划了一个计策,即爱的测试。结果,他自食其果,国土全分给了大女儿和二女儿,柯蒂利亚没分到一寸土地而远嫁他乡,而另两个女儿原形毕露,迫害自己,这是何等孤独啊!

电影《关于施密特》也刻画了一种深层次的孤独和挣扎:

66岁的华伦·施密特退休后无所事事,只能靠看电视打发时间。他来到曾经就职的公司,希望找到一些过去的影子,却碰了一鼻子灰。

妻子海伦与他在吵吵闹闹中共同生活了42年,人到老年,施密特对她越来越厌烦,经常半夜醒来问自己睡在旁边的人是谁。不久,妻子撒手病逝。当施密特感到孤独,开始怀念海伦时,他突然发现妻子竟与自己的好友有染,而且一直保留着好友的情书。

女儿珍妮是施密特的最爱,也一直是他的精神安慰。眼看她的婚礼越来越近,施密特驱车赶往丹佛,准备为女儿的婚礼筹备做些什么。途中打电话给珍妮,却遭到拒绝。他不得不开着车四处游荡,靠寻找曾经生活和学习过的地方消磨日子。婚礼临近,施密特住在亲家母家里,但他看不上亲家一家人,更看不上珍妮的未婚夫兰德尔。于是,施密特希望珍妮能取消这场婚礼,但遭到女儿的强烈反对,两人险些反目为仇。最后,施密特不得不言不由衷地在珍妮的婚礼上讲话,并出资让小两口外出度蜜月。

施密特决定改变生活,他开着自己的房车长途跋涉。然而,外在的美景无法平抑他内心的痛苦,无法满足他内心的需求,他依然孤独、忿怨。

施密特在电视上看到一档名为“救救孩子”的公益节目,并每个月捐出22美元资助一个名叫恩杜戈的坦桑尼亚6岁男孩。于是,给恩杜戈写信成了他唯一与外界沟通的方式。他不停地、不求回信地给恩杜戈写信,讲述他的生活以及没有人想听的感受。

最后,回到家中的施密特收到了恩杜戈的来信,这个只有6岁的男孩不会写字,他托修女为自己代笔,但恩杜戈却给施密特寄来了一幅自己的画,画着两个手牵手的人,一个大,一个小。面对这幅画,施密特流下了两行浊泪。

五、无意义

因为我们孤独地来到世界,我们必须构建自己的世界,我们最终将孤独地离开世界。因此,从存在角度说,生命是无意义的。正如电影《七宗罪》中所说:“人是可笑的傀儡,在破舞台上起舞,以跳舞、做爱为乐,完全不关心世界,不了解自己毫无价值,人并非为此而生。”莎士比亚在《麦克白》中也提出:“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画脚的笨拙的可怜人,登场片刻,便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去,这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了喧哗和骚动,却一无所指。”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活着?我们又应该如何活着呢?如果并不存在为我们预先设计的生命蓝图,我们每个人就必须自己去构建自己生命的意义。正如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提出:“一个人要是把生活的幸福和目的,只看作吃吃睡睡,他还算是个什么东西?简直不过是一头畜生!上帝造出我们来,使我们能够这样高谈阔论,瞻前顾后,当然要我们利用他所赋予我们的这一种能力和灵明的理智,不让它们白白废掉。”电影《搏击俱乐部》描述了主人公为了逃避无意义、空虚的痛苦而做的种种努力。下文电影中泰勒演讲的内容,精准地描述了人类“寻找意义与宇宙本身无意义”的存在性冲突现状:

来这里的人都是聪明的人

只是你们的潜力都被浪费了

只做替人加油,或是上菜、打领带的工作

广告诱惑我们买车子、买衣服

于是我们拼命工作买我们不需要的狗屎

我们是被历史遗忘的一代

没有目的,没有地位

没有大战争,没有经济大恐慌

每次大战都是心灵之战

我们的恐慌只是我们的生活

我们从小看电视

希望有一天会成为

富翁、明星、摇滚巨星

但是,我们不会

那是我们渐渐面对的现实

所以我们非常愤怒

在一个平庸的时代里

没有动荡与变革来证明自己的出众才智

缺乏精神领袖而丧失灵魂皈依的源动力

我们都在麻木地饰演自己的社会角色

忠诚地履行自己的社会责任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自己所为之奋斗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上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子、生老病死

一切都是按部就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