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一百七十二:纷纷离去,留传言种种
转眼将行,二人却没有再见,炽焰忙于了解骁神军,守澈几日来也为整顿税法官制,未曾安睡饱食,可怜楚楚一娇客,累得两眼鳏鰥!
举国上下,依着守澈的性子,集权而分管,这样的乱世中也不过难得的“井井有条”四字而已。
近日,要离京的人特别多,牢里也有,听锁链声响,见靖安公带了两个食盒来看望同宗的京兆尹。
亲自为其斟了酒,靖安公道:“你的事务眼见都交接给司直门了,明日就要上路了,苦了你了。”
“哼!”京兆尹仍生着气,也不接酒。
“行了!长公主要借我镇压百官,又不想桑芜得意,拿你开刀最是有理有据。你有什么好不服的,难道是我欠你的?”
酒杯一磕地,撒出一抹深色,靖安公也生了气道,
“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儿子沉不住气,那姓姜的再不是人,有什么法子不能叫他生不如死,非要砍了他!要不是莲儿恰巧知道了,及时把他押回桑芜,恐怕连命都没了!”
京兆尹自觉理亏,然还是逞强道:“我桑芜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若是换了你儿子能罢休吗?我还怀疑太子是你家炽焰杀的呢!”
“要是炽焰就好了!”靖安公两眼一狠,低沉道,“扶了嬴王称帝,莲儿还是皇后,更不必炽焰去守关!”
看他这神情,京兆尹深知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接过酒杯,道:“算了算了,喝酒吧。”
靖安公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喝吧,我走了。”
“嗳?你不是来送我的吗?”
“不是!我有公事,看你是顺便!”
靖安公说着,出了这间牢房,转入另一间,京兆尹独自闷了口酒,决定还是要生他的气。
这一间关的是赵庸父子,当时大婚一定,赵庸的罪就判得轻了,如今没了守尘、姶静,赵家人便成了能用之才,也能是守澈抗衡朱瞻诏的一招打算,因此特地遣靖安公亲自走一趟。
“代圣长公主口谕,行刺勾结一案经查明,与赵庸、赵呇若无关,然赵庸知情不报亦是有罪,谅其镇守定安幸苦,功过相抵,着贬为庶人不用。赵呇若从不知情,入狱受苦应当安抚,着封为定安侯!望国难之前不计私仇,替朕守关平藩。”
赵庸父子大吃一惊,本以为嬴王一党上位,必将他等绞杀殆尽,却竟然封侯拜将,将云南又交到他手中,难道就不怕他拥兵造反吗?
靖安公似是觉察出这心思,上前扶起赵庸,道:
“长公主赏罚分明,如今用人只论功绩、才干,不计较私情恩怨。长公主曾多次感叹国家危难、南北受敌,一直有心起用赵家之才,周旋至今日,才有赵兄无罪出狱、贤侄封侯,这是长公主大恩,还望兄能珍惜,不要辜负长公主良苦用心!”
赵庸未说话,赵呇若却道:“赵家人自然分得清是非轻重,长公主的用意我也明白,请靖安公代为相告,定安关我会守好就是了!”
靖安公一愣,继而笑道:“果然年轻后生,都是这样直率啊!”
宫中一来因为丧事,二来这主性情冷淡,全无了往日热闹,森规苦寂。若说从前宫廷是温柔富贵,如今便真真只是一个牢笼了。
冬日渐寒,政务也渐繁杂,守澈晨起一面任由宫人梳妆,一面便已埋头案前,看她双眉紧锁、两眼专注,却分明神情疲倦。
她本就身子虚弱,今年更是怕冷,为了不得病也骄纵似的从未离了炭火、皮裘,太医随行伺候,药膳、补品时时备着。
这不!才吃过饭,红裳又端着八宝参茶进来了,恰此时,紫绡突然急匆匆跑过,险些碰翻了这盏茶。然她也顾不得理会红裳暗骂她是“蹿猴”,气喘吁吁跪在案前道:
“长公主,孝妃!孝妃要走!”
守澈一惊,忙问:“去哪儿?”
“紫绡不知,只知道在东宫收拾行囊,预备要离京。”
“快,摆驾东宫!”
主仆一行急忙忙到了东宫,却只见屋外雨雪、屋内清冷,东西显然已收拾妥了,东宫依旧窗是窗、瓦是瓦——华丽雅致。
那分外隆重的大婚之后,这堂皇宫殿却再无人居住,炽莲这回来,也不过是当日抬进来多少,此刻拿回去多少,一件不差!
守澈见晚了一步,又忙追出宫外!
宫墙之外,双儿扶着炽莲下了车,她未施粉黛自娇容,孝服之下难掩风流,神情依旧,看不出半分前事心情。
“仲荣见过孝妃!”叶东华上前见礼,对这个不同凡响的女子,他始终怀有些敬慕,“不知孝妃要见仲荣,有何事?”
炽莲斜眼瞥过,漫不经心道:“我要走了,但在京城还有些私产,左右也带不走,给你留作礼物吧!扶摇楼——你可知道?”
“孝妃当时举动名动天下,仲荣自然也知道!”叶东华笑着,却猛地恍然道,“难道说,传闻你买下扶摇楼另有所图,是真的?”
“是!我建了个谍网!”
炽莲百无聊赖地转弄着手上的玉石戒指,鲜红的血色在一身孝服的掩衬下,突兀地闪耀着异样的光泽,
“本来就有这打算,扶摇楼内与京中各路达官显贵皆有来往,外联商队人脉遍布,不用岂不可惜?只是婚约之后,我没了闲心,以致如今才落成,送与你了吧!”
叶东华一惊,虽然从不敢轻视她,却没想过她有如此本领,言语之间又多了一分敬佩。
“孝妃怎么想着给我?仲荣何德何受此重礼?”
“我在生澈儿的气——”
炽莲说罢撇了撇嘴,叶东华又是一惊,本以为她是有什么安排,却不想原因竟是如此随性。炽莲看出他的疑惑,这才又道,
“扶摇楼在竜国内外皆有眼线,可监百官、可探敌情、也可查案,所以不能给张㴋;父亲又无暇管理……你不是要破丹图与木通的盟约嘛,你用得着的!叶东华,你既然选择归顺澈儿,便要能助她掌握先机,即便你查清楚了那件事!”
“仲荣明白……”
叶东华闻言低了头,炽莲又道:
“你也不用谢我,归根结底,此番变故因我而起,我先是不肯嫁那丹图让他记恨了,再后来风袭月被我赶出京城后,随商队往北遇见了包德。若非知道了我的缘故,包德怎能挑拨生事?是我自作聪明以为可以掌控局势、还笑你无能,才有的这遭乱……”
她掩唇轻笑,婉转风情自然流露,依旧是别样动人,
“不过你也别得意,事实上我本也确实是可以掌控的,只不过被守尘打乱了……算了,就算是我向先夫赔罪吧!”
“孝妃言重了!”叶东华笑了笑,觉得这些事情都讽刺得很。
炽莲亦冷笑了一下,有些玩味道:“风袭月如今就在游沙皇宫,可是丹图却当真为我不近女色,她不会甘心于此的,定然会转向姜达献好,撺掇他争权。因此我便不动她了,你也该从她入手。”
“仲荣明白了。”
“至于木通那边,他地小人寡暂时不必费心了!云南本安,是先皇太着急了,虽养了成卜许久,终究还不成气候,没有赵家那般威势,澈儿让赵家人回去就很好,我……”
“莲儿姐姐!莲儿姐姐!”两人正说着话,守澈已瞧见炽莲,喊叫着追来。
叶东华回头看守澈跑的那样急,又问道:“你真要走吗?”
“事尽缘散,何必强求?在这京都,我一无所图、二无所念、三无所用,有父亲在朝、炽焰为将,我仁至义尽了。”
炽莲也看了一眼守澈,仍是面无表情道,
“她既遣散后宫,留我又算怎么回事?再说,我这个身份留着岂不尴尬?嬴王旧部岂不要寒心?”
原来自宫变后,妃嫔、女眷、宫人走了许多,守澈要尊韩姬为太后,韩姬却不愿也走了,高贵妃更是因父获罪被囚,这宫里的便只剩了炽莲一个所谓的“孝妃”。
炽莲不等守澈跑近,便仍由双儿扶着上了马车,叶东华笑道:“怎么?不能让她封你为孝太后吗?”
“万一我日后还想再嫁,做了太后岂不更麻烦?”炽莲在马车内抛出一个令牌,玩笑道。
叶东华接过令牌,马车也走了,守澈出了城门,哭着跪求道:
“莲儿姐姐莫走!若有何要求,澈儿答应就是!姐姐可怜澈儿,留下相伴吧!澈儿孤苦,亲朋散尽,姐姐怎么忍心?”
马车顾自驶去,不见一句回应,从此,香音难闻!
世人只知当年孝妃才情绝代、美貌无双,却再不知后来如何,她与嬴王、孝帝一般,都只剩下传言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