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野春妮气叔出走 扶余城当大掌包
不幸的婚姻是黑夜中行驶在江面上的一叶小舟,是禁不住任何风浪冲击的。李海青的初婚也是如此,在现实一点风浪的冲击下很快就倾覆了。
诗曰:
一叶扁舟入海中,惊涛骇浪必相逢。
若能轻松操大舵,定可从容借好风。
李二嫂改嫁是老憨王坐北京,心满意足。这种幸福是建立在新郎官不仁不义难以做人的痛苦上的。叔嫂混到一起,实属是只有怜悯、没有爱情的错误结合。嫂子嫁给小叔子,虽然人们比较现实,但毕竟不合礼仪,有违纲常。李海青心里总是不踏实,生怕别人说闲话,羞于见人。特别到晚上,二嫂高兴得一丝不挂,准备奉献玉体想尽一个妻子义务。可李海青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总觉得二哥站在他头顶,用一双愤怒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当二嫂展开女人攻势,疯狂地抚摩他的敏感部位,强烈要求做爱时,李海青总觉得是在跟别人的女人偷情。他对二嫂呻吟放荡的表现产生厌恶感,那种害怕和恐惧心态,一直困扰着自己。致使李海青夜不能寐,饮食剧减,日渐消瘦。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是跟二嫂纵欲过度而瘦了。其实这里面的隐情,只有李海青自己知道,真是苦不堪言,李海青和二嫂的性生活,每次都是在二嫂的强迫和吵闹下草草了事。
二嫂勤于性生活的真实目的,是想尽早地怀上身孕,为李海青生个孩子,不管生男生女有一个就行。两个人有了孩子就能拴住李海青这颗心。李海青知道二嫂想法后,就跟她说:“你已有一个闺女,大嫂有四个男孩,加起来咱家的孩子已经不少了,咱们就别再生了。再说你都三十多岁了,生孩子女人遭罪不说,年纪大还太危险。”二嫂听完后说:“老娘们儿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要老拿我年龄大作为理由,要不要孩子随你说了算,别到你老时埋怨我就行了。晚间那点儿事我也听你的,但必须每十天来一次,一个月少不了三次。”二嫂后来年岁一年比一年大了,有些事也想开了,对有没有性生活也不再计较了,只要有李海青老婆的名分就足够了。
1918年10月,李海青在外辱、内讧的夹击下,离开了家中所有亲人,另谋生路。再也不想回到这个伤害过自己的家。这次离家出走另辟蹊径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外辱:李海青跟二嫂结婚仅一年多,虽然时间不长,但对李海青来说,却是度日如年。生怕乡邻们说闲话,李海青前往李木匠铺干活儿,每天早出晚归,很少和人接触,说话办事十分小心。
说来巧合,一天,本屯一个不懂事的小男孩叫狗剩子,在屯里边走边唱:“李家小三不是人,欺兄霸嫂乱人伦。夜间搂着母狗睡,白天伢狗养精神。”李海青的二侄福子听完,跟狗剩子厮打在一起。李海青的大哥知道后,忙过去把两个孩子拉开,并问狗剩子“谁教你的”,狗剩子说:“张二赖子给了我很多糖块,他教我说的。”李海青大哥去找张二赖子评理,张二赖子知道李海青的大哥老实,耍起赖皮脸来说:“做了就不要怕说,怕说就别做。”李海青大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晚饭后,李海青从李木匠铺回来,二侄福子说:“三叔,我爹今天让张二赖子都给气翻白眼了,我妈叫了半天才过来。”还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李海青。李海青脚都没歇一下,怒气冲冲地去找张二赖子算账。此时,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乡邻,一些屯里不错的认为张二赖子太不是人,怎么能这么干。张二赖子本来就惧怕李海青,但见来了这么多围观者,胆又大了起来,摇头晃脑地继续撒野犯浑,耍起赖皮来。李海青一看和这种人讲不出什么理来,一把拉起张二赖子,踢他的腿说“你给我站好”,从腰里掏出匣枪照着张二赖子的脚下,乒乒连放两枪,吓得张二赖子退了几步,瘫软在地上,尿从裤裆流了出来。李海青接着说:“二赖子,你小心点儿。你如果再把三爷我惹恼了,一枪崩了你,拖到草甸子上,让你喂狼。今天看在众乡邻的份儿上,放过你。你给我滚。”治服了刺儿头后,再也没人敢惹是生非了。这件事虽已平息,但对李海青的伤害可谓是致命的。由于父母乱点鸳鸯谱,让他有口难辩,抱恨终生,并使他陷进了不仁不义的深渊,难以自拔。
第二个原因是内讧。二嫂的闺女春妮,现已出落成16岁的少女,平常无事总爱和本屯的同龄女孩子在一起嬉耍,开始怀春了。一次在三闺家看纸牌,经人介绍,相识并看中了一个绰号叫刘大眼珠子的男青年。两个人眉来眼去,常常躲在一边打情骂俏。二嫂母女俩又特爱占小便宜,刘大眼珠子家条件富裕,花点儿钱无所谓,投其所好。为巴结二嫂母女俩,经常买点儿糕点、核桃酥、上杂瓣、糖块,来堵娘俩的嘴;再送点花布丝袜,针头线脑,女人的发卡头绳胭脂粉。刘大眼珠子家住在大同镇街里,家也开的是木匠铺。刘大眼珠子的父亲刘掌柜,跟李长录有时也有业务上的往来,不但熟,而且关系处得还不错。刘大眼珠子自认为这回算找对人了,一定会马到成功,就等着迎娶新人过门了。
几天过后,李海青出车返回李木匠铺,东家李长录说:“大老板子,有人托我给你家闺女介绍婆家,不知你愿意不愿意。”李海青一听是啊,春妮都16岁了,也该找婆家了。那时的女孩子一般十六七岁就有出嫁的了。李海青说:“我先代表我们全家谢谢你的好意,常言说得好‘一家女百家求’,但不知东家介绍的是哪家,愿听其详。”东家李长录说:“是大同镇上的刘记木匠铺刘掌柜的儿子,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不但长得标致,又有一门木工好手艺,家业也不小,像这样的人家确实不好找。等闺女过了门,一定能过上吃穿不愁、无忧无虑的红火日子。”李海青听完后说:“你说的是总往我住的那个屯里跑的刘大眼珠子吧,我怎么听说他是败家子呢。靠家里有两个钱,好逸恶劳,整天游手好闲,专干些讨女孩欢心的事,最近又染上了赌博恶习。家再有钱,早晚也得败坏没了。我二哥死前,就留下这么一条后,我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把春妮嫁给刘大眼珠子,我实在不放心。”
东家李长录见李海青比自己还了解刘掌柜的儿子,就不再提此事了。当刘大眼珠子来探听回话时,李长录说:“你不用我介绍,人家比我还了解,人家回话就三个字,不同意。”刘大眼珠子回来琢磨,春妮和她娘都让我用好吃的好用的收买了,心甘情愿地嫁给我,就李海青不同意也不好办。此时的民俗,不管家庭的大事小情都要当家的男人说了算,女人是没有发言权的,只能是逆来顺受。所以只好找能跟李海青说上话的人去当说客,人没少求,李海青就是不同意。
一天清晨,着急嫁人的春妮和刘大眼珠子约好,在大场院的谷草垛下见面,商量怎么做才能达到结婚的目的。刘大眼珠子认为李海青是个老顽固,好说好商量决不会同意,要想达到目的,只有一个办法,必须和李海青这个顶门杠撕破脸。用恶毒的语言去伤他,气得他撒手不管,这件事就成了。不懂事的春妮,听不进叔叔的劝阻,在刘大眼珠子的调唆下,宁可和叔叔闹翻,也要嫁给刘大眼珠子。春妮回到屋跟母亲说:“妈!你背后劝劝俺叔吧,常言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咱娘俩既吃人家,也拿人家了。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别等我把孩子抱出来,还没结婚,到那时给咱老李家丢脸,可就怨不着我了。”二嫂听完春妮的话骂道:“你这个傻丫头,你已经16岁什么都懂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不用我教你。你比我清楚。你要真有那档子事,你自己去跟你叔说去,本来你叔就恨我,再要我跟他去说,怕适得其反。”
春妮一想母亲讲得有道理。反正自己都走到这步了,厚着脸皮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见到叔叔说:“三叔,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既然自己做了就不后悔,好坏我自己带着,决不埋怨老人们。”李海青一听心想春妮这孩子怎么今天变得这么不知好歹,后悔对她缺少管教,严厉地喝道:“你全说的是混账话,你爹没了,可我还没死,我活一天我就管你一天。我已经说多少遍了,刘大眼珠子是个好逸恶劳的耍钱鬼。叔不知道就算了,知道后决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他不是正经人。你说出大天来,我也不同意,你再跟我犟,别说我打折你的腿。”话声没落,春妮小声嘟囔着:“别人不正经,你是正经人,小叔子娶嫂子。”这句话出自外人之口,还有情可原,偏偏出自春妮之口,如同雪上加霜,让李海青寒心透顶,欲哭无泪,噎得他说不出话来,脸红一阵白一阵。叔叔的一片好心,换来的是侄女送给他的刻骨铭心,使性格刚直的李海青对这个家和人彻底绝望,再也不想待下去了。偏巧两天后,李海青替东家出外办事,不小心枪被盗,东家认为是和胡匪往来之举,痛斥他吃里爬外,话不投机,李海青摔耙子不干了。决心离开这个烦心的家,不想再见二嫂她们母女。
经过几件事,李海青的母亲和大哥大嫂后悔,是他们三个人毁了李海青一辈子。李海青没有跟家里任何人讲,悄悄地离家出走,轻装上路,只带一把防身的匣枪,从东山里辗转来到吉林扶余谋生。
李海青离家后,生怕母亲和大哥找到他,决定离家远点儿,不能再到三肇、安达周边落脚。最后决定去吉林扶余,先后在扶余县增盛谦大车队赶大车,当时增盛谦内有榨油、米面加工、制酒等作坊。车队有大车近二十辆,负责为这些作坊运送原料、成品,有时也跑运输。
赶一段车后,大掌柜韩瀛洲发现李海青不同于其他车老板子,干完活儿,李海青所用的车马套整理好好的,发现有毛病及时修理,从不多言多语,别的老板子粗话脏话不离口,李海青说话非常文明,更让韩瀛洲看重的是他为人真诚,胆大心细遇事不慌。
有一次车队途径德惠往扶余拉黄豆,半路上遇到土匪。李海青叫把车停下,叫老板子们趴在车轮后,他也趴在车厢板后,高喊:“站住,再近前我就开了你的瓢(脑袋,土匪黑话)。”只听砰的一声,匪首的瓜皮帽被打个洞,匪首当时高喊,“谢谢好汉手下留情!”说完率队扬长而去。后来才知道这个匪首是海龙。
通过这件事后,韩掌柜不再让他赶车,提升他为车队大掌包的(车队负责人),又新配给了他一把德国二十响好枪。工钱一加再加,李海青干得也很顺心,从一个赶大车的车老板子,摇身一变成了韩掌柜非常信任的伙计。
正是:
人间难免有是非,家事愁人更皱眉。
谁能跳出三界外,红尘不挂意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