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周原遗址所发现的西周文化遗迹
周原遗址横跨陕西岐山、扶风两县的北部,北以岐山为界,东到扶风黄堆乡上樊村,西到岐山祝家庄的岐阳堡,南到扶风法门乡,东西宽约三公里,南北长约五公里,面积约有十五平方公里。遗址范围内,文化遗迹分布密集,主要的有下列十项。
(一)宗庙建筑遗址
岐山京当乡凤雏村西南发现有宗庙建筑遗址,南北长约四十五点二米,东西宽约三十二点五米,面积共约一千四百六十九平方米。整个院落分为三进,左右对称,以影壁、门道和后院的过廊为中轴线。影壁古称为“屏”或“树”。《尔雅·释宫》所谓“屏谓之树”。第一进是门道和两侧的东西门房,门道南北长六米,宽三米,门房南北长六米,东西宽八米。门房古称为“塾”,《尔雅·释宫》所谓“门侧之堂谓之塾”。第一进之后有庭院,南北深约十二米,东西宽十八点五米,古称为“中廷”,就是金文所载册命礼中常见的“入门,立中廷”。第二进,中间为大殿,这是宗庙的主体建筑,古称为“堂”,南北长约九米,东西宽约十二米,建筑面积约一百零五平方米。大殿前有西、中、东三台阶,中阶的位置在往东偏离中轴线约一米处。西阶古称为宾阶,东阶古称为阼阶。大殿的前廊有擎檐柱,廊基宽约一米多。大殿西半部有四个窖藏,窖内残存有鸡骨、猪骨和碎陶片。第二进之后,有过廊和东西两侧对称的小院,过廊南北长七点三五米,宽三米,东西两小院略呈正方形,南北长七点八五米,东西宽八点一米。第三进有平列的“室”五间,通宽二十三米,进深三点一米。整个院落的两侧有东西厢房八门,左右对称排列,通长四十三点四米,宽七点二米。《尔雅·释宫》说:“室有东西厢曰庙,无东西厢有室曰寝。”可知这座三进的建筑是宗庙。在西厢的第二室内出土有大量占卜用甲骨,当是庙中的所谓“龟室”。《周礼·龟人》称“凡取龟用秋时,攻龟用春时,各以其物入于龟室”。《史记·龟策列传》说:“至周室之卜官,常宝藏蓍龟。”这座三进的宗庙建筑于西周早期,遗址中出土的木柱炭灰,经进行碳-14化学鉴定,其年代为公元前1095±90年,距今约三千一百年。其中所出土的器物,绝大部分属于西周中期偏晚,有少数属于西周早期,可知这座宗庙使用时间较长,直到西周中期以后才废弃。
图一 西周宗庙建筑遗址平面图
遗址在陕西岐山京当乡凤雏村,一九七六年进行发掘和清理。(采自陈全方《周原与周文化》)
图二 西周宗庙建筑复原设想图
(采自陈全方《周原与周文化》)
图三 西周圆顶厅堂建筑复原设想图
建筑遗址在陕西扶风法门乡召陈村,共十三处,这是编号“F3”遗址的一座建筑复原设想图。(采自陈全方《周原与周文化》)
(二)宫室建筑群遗址
扶风法门乡召陈村发现有大型宫室建筑遗址,共十五处,其中下层基址两处,上层基址十三处。这十三处基址分布在甲乙两个区域内。甲区在前,乙区在后而稍偏东。甲区有基址十处,东西分为三排,间距约八米。乙区有基址三处。编号“F5”的台基系夯土筑成,东西三十二米,南北残存七点五米,从其柱础的排列,可知有东西八间,总面宽二十八米。“F8”在“F5”以北十六米处,台基东西约宽二十二点五米,南北约长十点四米,东西有七间,南北有三间,总面宽近二十一米,总进深九米。“F3”在甲区最东边,保存较完整,台基用夯土筑成,东西长二十四米,南北宽十五米,东西有六间,总面宽二十二米,南北五间,进深十三点五米。
这种高台建筑,台基全由夯土筑成。墙分三种,一是夯土墙,二是土坯墙,三是木骨草泥墙。草泥墙是用草拌着泥建成,墙皮抹有二厘米厚的细砂、粘土掺合物,再抹有薄的白灰面。柱础也有三种,既有整块的础石,又有用大块河卵石分层铺筑的柱础,更有夯土的柱础。柱础都较粗大而且筑得很深,为了承重和防水。所使用的瓦,可分早、中、晚三期,早期的瓦火候低,有红褐、灰、黄灰三种,中期有板瓦、筒瓦,可分大、中、小三型,中期既有大型筒瓦,又有带瓦当的小型筒瓦。晚期有大、中、小三种瓦当,大型瓦当饰有重环纹,中型瓦当有三周弦纹和重环纹,小型瓦当是素面的。
(三)周原大量出土西周青铜器
从西汉以来,周原地区常有铜器出土。清代以来更有不少著名的铜器从周原出土。道光年间(一八二一至一八五〇年)岐山礼村(今属京当乡),出土了著名的大盂鼎和小盂鼎,光绪十六年(一八九〇年)扶风任村出土了大克鼎和小克鼎。道光末年岐山又出土西周金文中字数最多的毛公鼎。大盂鼎初为左宗棠所有,后来左宗棠送给当官为尚书的潘祖荫,藏于苏州潘家。一九五一年潘家后裔潘达于女士把藏在苏州家中的大盂鼎和大克鼎捐献给了上海博物馆,成为上海博物馆的藏品,中国历史博物馆成立,又由上海博物馆把大盂鼎转送给中国历史博物馆陈列。小盂鼎不幸已遗失,不知下落。
估计从清代以来,周原一带所出土西周青铜器达千件以上。周原铜器大多出于窖藏,既有零星小窖,更有集中大窖。窖藏是同一家族所埋藏。一八九〇年扶风任村一窖出土大克鼎等一百二十多件。一九三三年扶风上康村一窖出土函皇父鼎等一百多件。一九四〇年扶风任村另一窖出土梁其钟、禹鼎等一百多件。一九六〇年扶风齐家村一窖出土友父簋等三十九件。一九六一年长安张家坡一窖出土孟簋、师簋等五十三件。一九七五年岐山董家村一窖出土卫鼎、匜等三十七件。一九七六年扶风庄白家村出土微氏家族铜器墙盘等一百零三件。从此可知周都岐邑当在今岐山京当、扶风黄堆和法门三个地区的交界范围内。西到祝家庄岐阳堡,东到扶风黄堆乡上樊村、法门的齐村,北到岐山脚下,南到扶风法门的康家庄、李村等。
(四)宗庙遗址中出土大量占卜甲骨
一九七七年七至八月,一九七九年五月先后发掘宗庙遗址西厢房第二号房基,从两窖中发掘出卜甲一万六千三百七十一片和卜骨六百七十八片,其中有字卜甲共二百九十二片。卜甲普遍凿有方孔,卜骨只钻圆孔。有字甲骨二百九十二片,共计有字九百零三个,合文十二个,有一片一字的,有一片数字的,最多有三十多字,可分为卜祭、卜告、卜年、卜出入、卜田猎、地名、人名、官名、月相、杂卜等十类。多数为文王、武王、成王时,也有穆王时,其中有七片述及殷、周关系,从此可知在武王克商以前,周确是商的属国,曾祭祀宗主国的祖先。卜辞中述及“楚子”和“楚白(伯)”,述及“密”、“微”等国,还有“伐蜀”、“克蜀”、“征巢”的记载,述及“”(黎)、“毕”、“宬”等地,“河”、“洛”“淲”(滮)、“渭”等水。又有“祠自蒿于周”的记载,“蒿”当即“镐京”之“镐”。记时有春秋两季,与殷墟卜辞相同。记月相有“既吉”、“既魄”、“既死魄”,这是和西周金文相同的。
一九七六年和一九七九年周原考古队在都城遗址发掘出土的西周甲骨文,字细小如粟,笔画细如发,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字体有圆笔、直笔、粗笔、细笔之分,中型的字,长二点五至五毫米,宽一点八至四毫米,充分体现了刻者运刀刚劲流利的特点,其中象形字惟妙惟肖,说明当时已经出现了“微雕”的技艺。
(五)着色丝绸的发现
岐山贺家村的三个西周墓中曾发现丝织品残迹,一为白色,每平方厘米经二十五根,纬三十根。另一为黄土色,每平方厘米经纬各三十根。还有一为红色,每平方厘米经纬分别是二十二根和二十六根。经鉴定,认为属于家蚕吐丝,并在精练过程中,加入了钙的物质。《考工记》所说用楝木的灰、蜃蛤的粉和水调和,用来练帛,西周时代已经这样做了。红色是因为涂上了丹砂。
(六)多种颜色彩绘的漆器
岐山贺家村和齐家村一带一百多座西周墓葬和车马坑中,发现了大量漆器、漆片残迹,包括棺椁上的漆皮、木器上和车马饰上的漆皮。漆器彩绘包括红、黄、蓝、白、黑五种基本颜色和各种复色,所用颜料有朱砂、石黄、雄黄、红土、白土等矿物和蓝、靛等植物。
(七)原始瓷器
岐山凤雏村宗庙遗址中出土有瓷豆和瓷罍,贺家村的西周早期墓中也出土有瓷豆。瓷豆的口沿外敞,连着粗矮的柄足,成为矮的喇叭形。暗灰色胎而外施黄灰色薄釉。瓷罍仅存碎片,经复原,广肩,鼓腹,平底,肩部有二系,拍印方格纹。
(八)玉雕的头部和颈项挂饰
凤雏村宗庙遗址出土有玉佩、玉珠、玉管等,玉佩左右刻有一对夔凤纹。岐山贺家村西周墓中出土有玉鱼、玉串饰、玉贝等,玉鱼头部有小圆孔,刻有眼、鳍、尾。扶风齐家村西周墓中,死者面上覆盖有玉鸟、玉鱼、玉觿等十七件小玉器,都有孔可以串带,作为头部颈项的挂饰。
(九)料器(琉璃器)用作饰物
中国很早就发明了琉璃(即玻璃)的制作技术,它的发明可能与青铜冶炼技术的进步有关。一九七二年河南洛阳庄淳沟西周早期墓中发现一粒穿孔白色料珠。一九七五年陕西宝鸡茹家庄西周墓中发现了上千粒西周早、中期的料管和料珠。这种料器的外貌特征和化学成分都和西方古代玻璃有区别,经化验,这是一种低熔点的含有铅、钡的玻璃,和西方的钠钙玻璃不同。质地轻脆易碎,不耐高温,因而不适宜做饮食器皿,只适宜作项链上的管和珠、剑饰、礼器的环璧、陈设用的瓶盒等。扶风云塘西周墓中出土琉璃串饰,由七十七粒白色料珠和绿色料管串贯而成,放在人骨架的颈部。
(十)供装饰用的金箔
中国很早发明冶铸锻炼黄金的技术,安阳殷墟出土有商代金箔。凤雏村宗庙遗址中出土了三片金箔,薄而有纹饰。西周墓中常有包金的铜矛、车饰出土。
以上十项文化遗迹,详见陈全方《周原与周文化》一书(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八八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