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日未落,月已升(9)
婚礼后不久也就快要赶上过年了,三朝回门之后,我也便回影楼上了班,余遇原是有几天婚假,但却在婚礼过后的几天得了重感冒,一度发烧到39度多,我嘲笑他是不是为了婚礼太过殚精竭虑了。
我跑药店给他买了多种药,又在厨房捣鼓了粥,才缓缓离开赶去上班。
老板娘见我新婚没几天就去上班倒是少有的笑着抿嘴说我干嘛还那么勤快,怎么不乘此机会多休息几日,我估摸她原本会认为我会一直休到年后,这样她好少给过年奖金。
我一向与老板娘说不上几句,一时倒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搪塞话,只是笑着说了句:“就是因为结婚了所以才要更勤快呀。”
莱香看向我,皆是往日的扼腕,她没想到我也这么快就把自己嫁了,我也是次次都笑对她说“我恨嫁呀”。
王丽芳在我与余遇相恋的6个月就离开了影楼,跟着老公去了外省工作,拖家带口只求能够努力给自己和孩子一个更好的明天。
这个世界有多种女人,有聪慧美丽的,有外强中干的,有虚荣名利的,也有贤惠善良的…而王丽芳便是贤惠且善良的聪明人。
看似柔弱却无比刚强。不像我…本质未立,性情也是频频给予难以琢磨的定位。
好在…余遇是个频于忍让的人。
我这样想着,倒也兀自发自肺腑的感激余遇。
沉冬的微风夹杂着寒霜,透人森冷。我打包了些许快餐走在微湿的夜晚,行色匆匆,我挂念着余遇的感冒,许久前发出的微信也不见得回,我猜想他许是还睡着。
我开门走进房间,从客厅照射的灯光下可以隐隐发现房间里的余遇蜷着被子还在睡觉,似有微微的鼾声。
我轻轻的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在,已经稳定不再发烧了……
或许是我刚从外回来的手太过冰凉了,然后我又为肯定体温而附上太久,余遇被我凉醒了。
“回来啦…”余遇吸唆着鼻涕,有气无力的开口。
“嗯,请了两个小时假,早点回来。外面好冷,不知道年前会不会下雪…”我这样说着,移身坐在了床沿。
余遇抓着我的手往被窝里塞,我感觉到他的身上有点薄汗,湿湿的…我摸索着发现竟然还浸湿了打底衫。
“你这,这样子会第二次感冒的,快起来换了!”我有点火急火燎的说到。
余遇哼哼着似是不愿意起,我已经起身准备给他拿换洗的打底衫。遂又捧来了半脸盆热水,提了一把开水壶,准备给余遇擦擦身子。
我拍着余遇的屁股让他快点起来,遂将拧好的毛巾给他,还贴心的给他擦了后背。
我发现如果不是我的强烈的眼神鄙视下,余遇还打算在床上用晚饭,“躺了一天了,还躺。”
我提溜着余遇起来用晚饭。
一餐热食,一天懒觉,用罢饭的余遇脸色渐渐由白转红,恢复了神气,灯光下我们相视而笑。
除夕前两天,我和余遇结束整年的工作回到了老家蒲仓。
一场婚姻,多的不仅仅只是个别几位朝夕相对的人。
余遇是个孝子,我作为新妇自然在刚进门之期观望揣摩着公公与婆婆的性情。
其实,余遇的父亲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婆母拉扯两个儿子长大属实不容易。农村的妇女在你前段婚姻里生的是儿子的话就意味着你很难改嫁。因为农村的传统观念,当然,也有例外。
于是,后来余母与后面的丈夫相识并结婚。组成相对更复杂的再生家庭。
余遇管后爸叫“叔叔”,只因他是在余遇读高中时才与余母在一起的,以至成年的他自然是开不了口叫他心中一直未叫的特殊情感词汇。自然,我也跟着一起管这位家长叫“叔叔”。
新媳妇入门,周遭的乡下人偷着眼的审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什么王家的儿媳妇好能干啦,蔡家的媳妇什么时候生啦,别家的发生了什么事啦,门清!
这样的感觉在我新婚的呆的两天里就有所察觉。
我性格多少有点孤僻,时常在偏陌生的环境下不好动,又宅。
新婚第二天我几乎待在二楼的房间没有出去过,只是到饭点下去吃饭。余遇被几位亲朋拉着忙里忙外,不知是不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余遇埋怨我怎么都不下楼,老是待在房间里干什么,都不见我与人打招呼,叫人。
我驳着余遇的话语,说我不喜欢,也都不认识谁,我会难为情。
余遇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就随了我。
结果过年的那几天余遇竟然无缘故的让我帮着婆母做家务,做饭,打扫卫生,还让我不要睡得太晚,要早起,要嘴甜挨个叫人。
原因竟是需要我给婆母与叔叔留个贤惠能干的好印象。
余遇需要我坐低自己的姿态,对他的家人谄媚讨好,需要一个旧时代传统的女性角色设定。
我微微变了脸色,倒不是因为我怠懒,只不过真要让我做到此步骤,我是多少不愿意的,而在你开口说着这样的敏感要求后,我只怕心中更是不愿。
我原本倒也没想说我是上门来享福的,只是想着刚过门多少时日,还不知婆母的禀性,以后再慢慢来。
只是油然的觉得比起他在父母前的面子,他看不到我的尴尬与难堪,而我的过门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家庭情感变化?他显然在没有考量之际就用错了方法。
那一刻的我多少有点在心里打颤,在懂与非懂之间似是看见了我在整个余家的未来,瞧不真切。但我心中还只是单纯的觉得委屈,或许是因为我还相信余遇可以给我温馨的未来。
而我要试着给他时间,也要试着与未来的家庭磨合。
年轻的我显然不是蒲仓村里满带亲疏血缘关系兄弟妯娌们的对手。
以至每每要做样子我便诸多别扭。余遇的家风显然是与我的禀性背道而驰的,而这样的家庭又该如何接受我这样的儿媳妇。
我的到来,好似冲淡了谁的利益,又好似鸠占鹊巢般的危机。
我看到婆母与叔叔转着眼神的光景,猜测不出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又不满意我什么。
过完年初,我们都回城复了工,我搬出了宿舍,准备与余遇在江舟茗春苑西边的老房子那里租个单间,江舟与余遇老家蒲仓到也算近,开车不过40分钟就能到,所以我与余遇来来回回的几趟差不多也就把老家的东西塞的七七八八进租的单间了。
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平常两人轮流做饭,余遇的厨艺原本做早饭还行,到真到了硬菜还得是我,我比较拿手的家常菜倒也很多。足够满足填饱我们两个馋虫,变着花样的生活在一起,日子倒也安稳平静。
又是一年春满园,那天,我与余遇纪念相恋一周年,鲜少的我们没有在家烧饭,而是去了一家刚开张的主题餐厅,我在美团上团了个套餐,到店点了一个贵妃虾,点了2杯饮料也就够了。
我们聊着最近身边朋友发生的趣事,不过是某某与某某的八卦,他们公司的一些工作调整,我们想着办法,看能不能提升收入,余遇的工作本是比较闲散,他自己说想到朋友店里兼职赚点外快。我很高兴,嘱咐他注意身体。
饭吃的差不多接近尾声,我起身去买单,在吧台转身看向余遇时,却看到有位男士坐在我们的位子上与余遇相谈盛欢。
我没有看清那位男士的正脸,蹙眉,心下疑惑。“小姐,您的票据,请收好。”吧台服务员呼回了我眺望的眼神,我扬笑道:“好的,谢谢!”我将票据塞进皮夹,转身再看时,余遇已经一个人坐在那边的临窗位置上,右手端着水杯,眼光投向落地窗外的灯火世界,有一点没一点的喝着,似是在想着什么。
“遇,刚谁啊?”我走近,俏脸问道。
“哦,刚刚,同学而已,他也在这里用餐,碰上了,过来打个招呼。”余遇放下手中的水杯,温和而言。
“哦。那我们回去吧。”我背起身旁的包,余遇站起身伸出手欲牵我。
我落手,他便牵着我走下餐厅的特色楼梯间。我看向余遇的侧脸,他抿着唇,低头看着脚下,我从他短暂的眼光中看出他似乎有心事。却终是没有发一言问他。
他一如既往的如此,怕是我想多了。结婚后的余遇似乎没有初遇时的活跃,似乎变得深城。我想怕是两份工作让他有些许的吃力也不一定。
即使这样,我也没有说让他考虑不要做那份兼职,我怕我的话语怕是会更让他有压力吧,我这样想着。
余遇的正经工作虽说是轻松,待遇不错,但拿到手的工资真的不多。如果我们想要有更好的生活,光靠这分工作怕是不行的,所以,我们都知道现在只是过渡,我们的婚后肯定会做些什么。
婚前没有考虑到的问题,从实际上现在赤裸裸的摆在我们面前。
人生总会分批量按部就班的教会你所缺失的那部分。
那段时间,我常常在想,我与余遇的快速婚姻会不会是真的太过快了,而且我也没考虑马上要孩子,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只怕也是困难。
那,我们是不是真的会越来越不适合。…不适合到我们除了实现了想法而并没有准备其他任何,包括考虑婚姻下不可或缺的生存法则。
曾几何时,我一直认为如果一个女孩子不图你有房有车,有高薪工作,有殷实家境,那她一定很爱你。
但,我现在想说的是:不是她不图,而是比起图这个字,她更愿意相信当时所投射的颇具现实性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