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惆怅东栏一株雪
“那你便说说，还有其他什么路。”
苏胧烟定了定心神，她猜的没错，巴特尔感兴趣了。
她躬身坐在巴特尔的对面，极为认真的看着他，“你们有牛羊，马匹，南朝有粮食，布匹，铁器，你们这里不适合种粮食，南朝的养不出你们这般的好马。为何不能互通有无，各取所需呢！”
两国之间的关系却极为微妙，因为东胡时常去边疆抢掠，所以边疆的百姓对他们甚是防范，莫说交易，便是见着他们来了，便要抄家伙动手的。
但两国的朝廷关系倒是还没到撕破脸都地步。
先帝在时，处理政事一切怀柔，而到了安奕枭，内政尚未处理好，来不及对付东胡，现在便想着稳住东胡，等腾出手来再说，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和亲。
巴特尔心中颇是惊讶，他没想到一个女子，居然能有如此见地，但他面上却不显，只看着苏胧烟说道：“互通有无？谈何容易，我们同南朝之间，可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用不了许久，南帝腾出手来，便会对我们出手了，到时候两下里打起来，哪里还有互通有无。”
苏胧烟身子微微前倾，“不用等南朝腾出手来，明年开春，或者到不了开春，怕是战事便起来了。”
“何以见得？”
越同她说话，巴特尔便越发惊讶，这个女子，倒是将一切都看的透彻，这般心思奇巧之人，到底是如何才被人掳来了这里。
“因为安奕剑来了，他为何来这里恐怕不用我再多说了，两个野心勃勃之人遇上，便是最大的灾难。”
未给巴特尔说话的机会，苏胧烟又说：“以你的了解，现在的东胡如何抗衡强大的南朝，现在他们所依仗的不过是安奕剑的身份，妄想着能用这个身份，振臂高呼，赢得南朝众人的支持，但别忘了，陛下登基这许久，安奕剑的那些拥护者早就撤换了，哪能给他了留着。”
“而且，百姓安居，期盼和平安宁，若是谁打破了这宁静，便是百万大军，又如何敌得过民愤。”
苏胧烟侃侃而谈，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巴特尔这里，若是她没有看错，他就是自己的那根救命稻草了。
“你到底是何人？”
巴特尔眯着眼睛，这见地，当不输男儿了。
“我是何人不重要，但我能助你去除赤那，做上汗王之位，能助你实现你强大东胡的抱负。”
“你有何要求？”
“很简单，不瞒你说，若是我未曾被掳到这里，我已经成婚了，所以我要你保证我们在这里能不受别人侵犯，护住我们的清白。事成之后，送我们回去。”
原来是心有所系的，只不知是谁有这个福气，娶到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而且，若是我们能安然无恙的回到南朝，我保证，你说的互通有无，定能实现。”
巴特尔起身，直直的盯着苏胧烟，“我现在更好奇你的身份。”
苏胧烟亦是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她跟巴特尔的距离。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非皇亲贵族，只是一个想回家的普通女子，右贤王喜看汉书，该当知道穷鼠啮狸的道理。”
“你如何得知我是右贤王？”
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了。
“猜的。”苏胧烟如实回答。
“那你就这般肯定我会答应你的条件。”
苏胧烟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所以我在赌。”
巴特尔便笑了，“你赌对了，这笔买卖，成交。”
“你也不用怕我会对你有非分之想，便是之前有，现在也没了，你太聪明了，女人太过聪明了，便可怕了。”
苏胧烟笑笑，如此正好。
她亦不愿如此，若是安非夜在，她定然只愿意躲在他的身后，享受他给她的安宁，但现在她没有依靠，只能靠自己，逼迫自己这般。
“但是，往后你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意走出部落，在我的部落里，我们保证你的安全，走出那里，出了任何事，都是你自找的。”
苏胧烟点头，她巴不得。
“还有，你我虽然协议，但明面上你还是我讨回来的女人，在东胡，只有我的女人，才没人再去打你的主意。”
苏胧烟思虑一二，终是点了点头。
“行了，过去睡去吧！明日回部落，到了之后，你再同我说，该如何除去赤那。”
巴特尔说完，往后靠在软软的褥子上，闭上了眼睛。
苏胧烟走回倾城的身边，细心的替她盖上毯子，但自己终究没有躺下睡觉。
她如何能睡着，她的茹岚姐姐现在还不知如何了。
而此时更为华丽的大帐之中，成茹岚撑起疲惫的身子，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她看着旁边熟睡的赤那，踉踉跄跄的起身，走到火炉旁边，她晚间时借口割肉，特意在那里放了一把刀的。
黑暗中摸索了半天，终是将刀握在手里，她来回的摸索着刀身，苟活了这么许久，她终是可以离开了，好在苏胧烟跟倾城她们被巴特尔带走了，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他应该不会为难她们吧！
只是终是要带着遗憾离开了。
她这一生起落兴衰皆是尝遍，只是死，也要异乡了。
“胧烟，若有机会，带我去趟秦淮河，我想那里的水了。”
成茹岚低喃，像是在同苏胧烟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后又自嘲的笑笑，没有这个机会了。
刀高高举起，便要插入自己的胸膛。
许是天不亡她，帐子外头一声响动，惊的她一个哆嗦，手里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赤那已经惊醒，嘴里说着成茹岚听不懂的胡语，但听语气，已经是生气了。
成茹岚忙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奴婢饿了，起来找了吃的。”
黑暗中，似乎是挨了一巴掌，而后便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女子压抑的啜泣之声。
大帐外头，藏在暗处的吴尧卿舒了口气，好死不如赖活着，总有一天，终是能翻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