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记性差的高智商人才
翌日，星期六，林狄雅七点就起来了。洗漱，化妆花了半个小时——她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但又不得不这么做——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两瓶苏打水和一些零食装进运动背包里，坐在沙发上等待顾晓明。
七点五十七分，敲门响起。林狄雅背上运动包，扫了一眼有没有遗落东西，喊了一声“来了”，朝门口走去。
“早上好。”顾晓明还是昨天那身打扮，只把凉鞋换成了轻便的透气的运动鞋。
“早上好。”林狄雅轻轻笑了笑，转身锁好门。“走吧。”
两人并排着走向电梯。
“我可不可以叫你狄雅？”等电梯的时候，顾晓明突然问。“公平起见，你可以叫我晓明。”
我怎么觉得一点儿都不公平呢？林狄雅感到顾晓明的思维方式怪怪的，但仍然点了点头。“可以，同事们都这么叫我。”说完这句话，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叫她“小林”。
“电梯来了，我们走吧。”顾晓明打断林狄雅的思绪，当先走进电梯，按下按键。
“地下一层？我们去停车场？”林狄雅一脸困惑地望着顾晓明，说出心中的猜测。
“对，我们开车去。”顾晓明直截了当地告诉林狄雅为什么去停车场。
开车？他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已经有车了？这样的想法甫一出现便让林狄雅皱起了眉头。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人家为什么不能有车？难道天底下就你最优秀吗？她意识到自负和傲慢在作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你，冷吗？”顾晓明看着林狄雅，一双眼睛里充满了不确定。他抬眼看了看电梯厢，也打了个冷颤。“确实有点儿冷，大早晨的就把空调开得这么低，有时间我得给物业打个电话，向他们反映这个情况。”
他这么一说，林狄雅就没办法说冷了。她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顾晓明，什么都没说。
出了电梯，来到地下一层，顾晓明又开始抱怨起来。“电梯里冷得要死，这里又能热死个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辆白色城市SUV，“我的车在那里，咱们过去吧。”
林狄雅跟上顾晓明的步子，不时向周围张望，看看有没有车辆经过。顾晓明钻进驾驶座，林狄雅则坐到后座上。前者透过后视镜望了她一眼，似乎想让她坐到前面来，嘴唇张开又合上，没有说出来。
引擎发动，SUV启动。汽车稳稳地沿着坡道爬出车库，开出小区，行驶在马路上。周六的早晨，路上的车反而很少，除了等红绿灯，可以说是畅行无阻。
顾晓明专注地开着车，和那两次帮助林狄雅的时候不太一样，似乎一下子变得沉稳老练起来。他不开口，出于矜持，林狄雅当然不会主动说话了。可能是窗玻璃本身颜色的缘故，外面的天空看起来灰蒙蒙，仿佛罩上了一件灰色的大敞。林狄雅朝外面看了一会儿，觉得最近两周经历的城市——苏州、杭州和深圳——从外表来看似乎都一样，但用心感受却又很不相同。至于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你冷不冷？要不要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点儿？”顾晓明的脖子向后转了大概五度，眼睛仍注视着前方。
“不冷，谢谢。”林狄雅笑了笑，但怀疑专心开车的顾晓明根本没看见。
过了一会儿，顾晓明又问道：“你热不热？要不要把空调的温度调低点儿？”
林狄雅终于在顾晓明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说实话，他开起车来让她感觉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冷也不热，温度刚刚好。”
顾晓明讪讪地笑了，左手离开方向盘，有些发窘地挠了挠头发。“再过差不多二十分钟，我们就该到了。”他没话找话似的想出这么一句不怎么高明的话来。
“哦。”林狄雅应了一声，瞅了一眼前排正中央位置的导航仪。“你之前没去过科技工业园吗？”
“去过，但次数不多，三次还是四次，我记不清楚了。”车子行驶在车辆稀少的高速公路上，顾晓明放松下来，话跟着多起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我看见你开着导航仪，以为你从没去过呢。”
“不怕你笑话，我开车去哪里都得用导航仪，即使那个地方我去过很多次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想起来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嘿嘿——”
我看你这叫记性差，还爱给自己找借口。林狄雅翻了个白眼，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有个事情，我想问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什么事情？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回答。”
顾晓明回答的十分爽快，但林狄雅觉得他的话里藏着若有若无的警觉。大概是我想多了，她一边宽慰自己，一边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昨天她猜测顾晓明是所谓的程序猿，现在想听他亲口告诉自己。
“我嘛——”顾晓明拖长了声音，有点儿故弄玄虚的意味。“你要想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就得告诉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这样才算公平嘛。嘿嘿——”
你真是“女士优先”的忠实拥趸，希望在其它事情上你也能贯彻如一。“我在若星上班，刚参加工作一周。”
“若星？”紧紧盯着前方的顾晓明皱起了眉头，努力在可怜的记忆中搜索这两个字代表的公司。三十秒之后，他放弃了。“没听过。这是家做什么的公司？”
顾晓明的直白有时候挺伤人的。出租车司机——她并不是瞧不起出租车司机，只是做个比较——都知道若星的名号，你一个年轻人竟不知道？林狄雅觉得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侵犯，但一想到顾晓明的记性便没那么难受了。
“若星是国内知名的投资公司。”林狄雅抿了抿嘴，故意高调地介绍起自己就职的公司。“根据权威机构的统计排名，若星在国内排名前十，在国际上也具有相当的影响力。”
“哦。”顾晓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说：“这么说你是金融圈子里的人了？”
“圈子”这两个字眼有一种非常专业、高大上的特质，林狄雅很喜欢。“可以这么说吧。我已经说了，该你了。”
“我？嘿嘿——，我就是被人们经常调侃的‘程序员’，但不是那种只写工程代码的程序员，我主要从事与算法有关的工作，有的时候也涉及一点儿硬件。”
上大学的时候林狄雅选修过计算机相关的课程，做过简单的程序设计，对算法不是太陌生，但硬件就完全不懂了。
从事计算机行业的不都是一群智商超群的人吗？可顾晓明总是忘东忘西的，不会出错吗？读过很多书的林狄雅记得由于编写代码的程序员不够严谨而引发许多严重的后果，轻则损失无数财富，重则造成无法弥补的灾难。这两天的短暂接触，她的潜意识将顾晓明归为脑袋——而不是人——不靠谱的那类人。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没想到我这么厉害吧。不瞒你说，我的智商可是高达一百三十三呢。”顾晓明得意地笑着，一点儿都没想到林狄雅在怀疑他。
“确实很厉害。”林狄雅说了句言不由衷的话，心里嘀咕着：“他不仅记性差，还很自恋，不过人倒是很热情。”
“狄雅，我们马上就到了，让我看看把车停在哪里。”顾晓明放缓车速，伸长脖子四处张望。“那里有个位置，我们把车停到那里。”
说句心里话，被一个仅认识了两天的男性直呼名字让林狄雅觉得有些亲昵，她有些抵触这种称呼，但又想不到更好的叫法。无奈之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顾晓明这么叫她。
车停好了，林狄雅和顾晓明一同下了车。距离开馆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紧闭的大门前已排起曲曲折折的长龙，带着红袖章，穿着藏黑色制服的安保员人走来走去地维持秩序。
林狄雅朝那边瞄了一眼，发现小朋友占了大多数，而且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纯真灿烂的笑容，眼睛里满是期待和兴奋。她意识到那些天真的孩子就是那个创业项目潜在的客户，如果那个项目确如创业计划书所憧憬的那样，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值得投资的项目。想到这里，她决定好好地观察观察孩子们的反应。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顾晓明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和一个面包。“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吃饭的地方，而且马上就要开门了，早饭咱们就将就将就吧。”
林狄雅没有接顾晓明的食物，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两瓶苏打水、两根火腿肠和一袋全麦面包。“我记得昨晚我们约定好了，今天的早饭和午饭由我负责，睡了一觉就忘了？”
这件事，顾晓明不仅没忘，而且记得一清二楚。他觉得自己堂堂一个男生，而且工作了好几年，有房有车，不该让刚毕业的女孩请他。然而望着林狄雅坚定的眼神，耳中回响着不容反驳的声音，他竟伸手接过林狄雅递给他的水、火腿和面包。
“吃吧。”
看着顾晓明无声地咀嚼，林狄雅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