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会平生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佚名
关于唐冰和李哲曦，晨昱对于这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不仅无语，还十分伤脑筋，她甚至有些不愿意提起。
唐冰对晨昱霸气无比地说，她很不喜欢李哲曦，高傲、自以为是，眼睛长在了头发尖上。高中时的李哲曦是板寸，全身最高的部分莫过于竖立的头发了。唐冰曾经说过，即便是将来自己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选择李哲曦这个神经病、变态狂。
李哲曦也曾跟晨昱豪气万丈放下话，唐冰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一个女孩子家，不漂亮、不温柔，头发短得像个假小子一样，说话也不好听，音色又粗又难听，活脱脱像是一只公鸭。
记得当时晨昱鄙夷地白了李哲曦一眼，满脸地看不起：“你说的没错，不过，既然唐冰都是公鸭了，家禽你还喜欢？你是不是更恶心！更变态！难道说，难道你是母鸭？”
李哲曦被晨昱的冷嘲热讽刺激得说不出话来，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这不是善良吗，扶贫，你懂吗？”
晨昱挥挥手里的《大旗英雄传》抬起头，很是不耐烦地说：“阁下没看见本尊正忙着吗？没那个闲工夫听阁下的扶贫计划，滚一边儿去！赶紧！立刻！马上！”
李哲曦将晨昱手中的书夺了过去，哼道：“不务正业，天天看闲书，怪不得物理不及格呢？回头我就去跟叔叔阿姨告状去。”
敢说晨昱物理不及格，李哲曦已经做好晨昱发飙的准备了。
好在晨昱迷恋着小说的精彩剧情，居然没有当场发怒，只是赠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屑道：“你尽管去告状，等会儿唐冰从卫生间回来，我就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她，也好让她知道在你心里她是多么恶心。公鸭？这种辱骂多别致，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不愧是李大学霸呀。”
这句话果然起到了应有的震慑效果，李哲曦忙将书还给晨昱，一边作揖赔礼，一边变戏法似的掏出巧克力来讨好：“妹妹，我刚才是开玩笑，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再原谅我这一次吧。”
晨昱接过巧克力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妹妹？李先生，您再考虑一下您的称呼，我不喜欢听别人叫我妹妹，现在对女士的尊称都是姐，晓得吧？”
李哲曦剑眉微蹙，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指头戳了一下晨昱的额头：“过分了呀！我可是比你大半年的，叫你姐，你不嫌老吗？”
晨昱和李哲曦认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李哲曦的弱点是什么。晨昱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李哲曦，用手轻轻指了指唐冰的座位。
李哲曦咬了咬牙，低着头委屈万分地叫了一声“姐”，虽然声音太小，连蚊子叫的都比他洪亮，但晨昱这人比较善良，见好就收，就没有计较。
晨昱同意帮李哲曦在唐冰面前多多美言，虽然那些美言都是违心的，作为一个不资深、不专业的媒婆，晨昱还算是用心的，从网上搜罗了一些夸奖男孩子优秀的成语，仔细背过，然后背书一样说给唐冰听，尽管连她这个媒婆都不相信那些话语。
同时，晨昱还经常约唐冰去她家玩，唐冰周末不回家，到时候李哲曦也去她家，装作偶遇，也好显得他俩有缘。
对此，聪明如唐冰，竟然没有怀疑；痴情如李哲曦，更是感激不尽。
唯独晨昱老妈冯蕾，一百个不乐意，她倒不是不喜欢唐冰和李哲曦，但也不知道为啥，她就是不愿意看到唐冰和李哲曦同时出现在自己家，而且还是自己那个傻闺女给约来的！
当晨昱告诉冯蕾李哲曦就是为了唐冰才出现时，冯蕾傻了眼，百思不得其解。
“丫头呀，你说的是真的吗？小哲这孩子那么优秀，怎么会看上一无是处的唐冰呢？”
晨昱一听冯蕾的话，顿时不乐意了：“妈，你怎么说话呢，人唐冰怎么惹你不待见啦？人挺好的呀，漂亮、聪慧，她和李哲曦是我们班最牛的两个学霸，并称‘李唐双煞’，我觉得他俩挺般配的呀，只是可惜，唐冰貌似对李哲曦不怎么喜欢。”
冯蕾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看唐冰穿着挺土的，举止行动也不怎么优雅得体，不像是好人家出身呀，她父母是做什么的？”
晨昱随口道：“妈，你这话可有些不地道了啊！什么叫不是好人家，人家父亲可还是警察呢，不过已经过世了，貌似还是因公殉职。她妈妈是……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呀，你又不是警察，怎么还调查户口。”
“我的意思是她配不上小哲。”
晨昱冷哼一声：“这都什么时代的思想啦，什么配上配不上，告诉您，您的宝贝干儿子对人家一见钟情，稀罕得不要不要的，反倒是人家唐冰对他很冷淡，貌似没有看对眼儿。”
冯蕾这才长吁一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晨昱看到母亲的表现，心里有种说不上的反感，为什么喜欢对年轻人的事指手画脚、横加干涉呢？既然不理解，她也就懒得理会。
不过需要解释一下，关于冯蕾和李哲曦的关系，老实说，有时候连晨昱都会吃醋，她好几次都怀疑自己和李哲曦是不是像《蓝色生死恋》的剧情一样，被医院弄错，抱错了。
晨昱的爸妈，尤其是妈妈，喜欢李哲曦这个干儿子，远远超过她这个女儿。
李哲曦的老爸李致远跟晨昱的老爸晨凌云据说是小时候的死党，经常一起上学、玩耍、淘气、打架。有时候他俩一起打别人，但更多的时候是他俩互相切磋，对打。对于战况结果，通常说，李致远十战八胜，至于晨凌云的战况，就不说了，晨昱这个做女儿的嫌丢人。
但晨凌云说起这个，总是借口说，因为李致远比他大两岁，他孔融让梨，让着年长的而已。
当然，晨昱和冯蕾都是不信的，李哲曦也不信，只有李致远笑着点头，再狠狠地在晨凌云的肩头来一拳，说他信。
十五岁的唐冰，十六岁的李哲曦，还有晨昱这个大灯泡，初识在九月的白云蓝天之下。
第一次来到省城的唐冰满眼新奇，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看到一站一停的公共汽车，第一次看到高楼大厦，一切都与自己生长的小镇不一样。
还没等新鲜劲儿过，唐冰就感受到了发自灵魂的失望和孤单。从小学到初三结束，从来没有得过第二名的她，在入学第一次测验中仅仅得了第十六名。
其实这也不足为奇，唐冰的中考分数，在班里只能算中上等，谁让这所学校是常山市最好的高中呢！
当唐冰知道自己的中考分数与班里第一名李哲曦的差别时，更是暗自攥紧了拳头。她从小养成的性格就是不能居于人下。父亲早逝，母亲带着她和弟弟过活，甚是辛苦。村里有个煤窑，很多人都在那里干活，但大多数都是二十岁到四十岁的壮年男子，只有唐冰的母亲一个女人。
多少次，唐冰看到自己的母亲佝偻着身子，去背那远远超过她自身负荷的煤炭时，不禁热泪盈眶，她暗暗攥紧拳头，直到觉得手痛，原来手心已经被指甲刺破，浸出鲜红色的液体。那种液体，跟父亲出事那天身上流淌的一模一样。
唐冰清楚地记得那天，父亲从派出所下班，来不及换下警服，便骑着摩托去镇上小学，接他们姐弟俩放学，唐冰告诉父亲自己在年级月考中又考了第一名，父亲很是开心，还说去小卖部买好吃的奖励他们。
在回家的途中，他们远远目睹了一起车祸，一个肇事的货车撞倒了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妈，不但没有停下车，反而加速打算离去。
当时不像现在街道上处处是监控，眼看肇事者要逃跑，父亲来不及停车将他们姐弟俩放下，便加速去追，打算将肇事车辆拦下。岂料肇事司机丧心病狂，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向他们撞了过来。
唐冰只记得父亲将自己和弟弟推了下来，那一瞬间唐冰无意识地抱住了怀中的弟弟，可能是由于冬天，姐弟俩穿得厚实，被推摔出去两三米的姐弟俩只是骨折，而他们的父亲，却当场死亡。
坚强如唐冰，从被推出去到落地，都将弟弟牢牢地抱在怀里，直到听到自己下身清脆的哭泣声音，才注意到躺在血泊中的父亲，她挣扎着爬向父亲，恨恨地看着肇事货车扬长而去。十二岁的唐冰狠狠地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地上写下了一串车牌号，直到自己痛得晕过去。
多年过去了，这个可怕的场面多次出现在唐冰梦中，坚强自傲如唐冰，虽然无数次哭着从梦中惊醒，但第二天依旧笑容灿烂。
其实，从高中开学报到的第一天李哲曦就注意到了唐冰。
开学第一天，十五六岁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希望能给第一次见面的老师和同学们留下好的印象，各个花样百出，别出心裁。只有唐冰一身土土的衣服，在一群时尚娇俏的女生之间，分外扎眼。
田文彬穿得很是时尚，一身国外名牌，看上去像个花花公子，与田文彬相比，他身边的李哲曦打扮没那么夸张，倒显得有几分温文尔雅。田文彬拽着李哲曦，指着唐冰哈哈大笑：“快看，快看，那个穿翠绿上衣的女生。”
李哲曦明白他的意思，冷哼一声：“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不好看，见过丑小鸭吗？这就叫鸡立，哦，不，是‘鸭’立鹤群。”
李哲曦打量了唐冰一眼，心里突然微微一动，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平心而论，唐冰长得不难看，只是算不上美女罢了。他见过的女孩子中，最漂亮的要数天天追着他叫“泥哥哥”的霸道小公主，最阳光的要数精灵古怪的晨昱。跟她俩一比，唐冰既不好看，又不可爱。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哲曦却感觉唐冰独一无二，无人可比。
唐冰，一米六的身高，不胖不瘦，肤色也不白不暗，但落入李哲曦眼中，那就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再次验证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理论的神奇。
在李哲曦的眼里，唐冰干净的娃娃脸，虽然比不上霸道小公主的锥子脸冷艳，也不如晨昱的鹅蛋脸柔美，却格外娇憨可爱。一双又大又圆像小时候玩的黑色玻璃弹珠一样的眼睛，闪动着灵性与别致，可与北极星媲美。
就连唐冰被所有人称为“难听”的“嗓子像塞了鸭子毛”的声音，在李哲曦耳朵中也变了样，虽然不能说比百灵鸟更悠扬动听，却也是富有磁性，别有风味。尤其是唐冰爱笑，那笑声很具有感染力，无论李哲曦有什么烦心事，只要听见唐冰的笑声，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唐冰开学当天的装扮很快便让她出名了，田文彬下课来到李哲曦的座位上，跟他分享着自己得来的情报：“你知道‘小鸭子’叫什么吗？她叫唐冰。哈哈哈哈哈，把糖水冻成冰，还是冰块呀，也没有人爱喝，哈哈，笑死我了。”
李哲曦剑眉微蹙：“名字倒不难听，不过，身形打扮的确像个小鸭子。”从此，他便记住了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