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 序
造物生人,莫不各赋一艺,以赡其生。惟儒者抱经纬天地之才,上可以辅世安民,下可以光前裕后,诚足贵也。其次为农工商贾,又其次为三教九流。予以为九流中有医,其道直可与圣贤之教比肩,不当列之方技已也。夫轩岐之学,贯彻古今,搜元[1]晰奥,举天地人物,以至昆虫草木,靡不究其精而殚其微。自汉唐以来代有明家,虽未敢与古圣较衡,亦犹圣门之有七十子[2]也,岂星相卜筮之流可同日而语哉?乃世之医者,藉此为糊口计,而不能深究其精微,遂有不谙[3]《内经》暨诸先贤妙理,不究五脏六腑、升降浮沉、生克之说,不论虚实寒热、四时生杀、五方异宜之故,鲁莽从事,以致药而不效,则又委之命焉。呜呼!医至今日,尚可问哉?予生也晚,自愧不克登儒者之堂,窥圣人之室,退而从事于医,历读先贤经书,后贤传载,其通神入化者不可胜数,洋洋乎盈笥累牍[4],诚盛观也。乃于近代复得周慎斋、程郊倩[5]两先生,予读其书,不胜心折。郊倩所著 《伤寒论注》,敲金戞玉[6],字字琳琅,固已详说而发明之矣。而慎斋三书,片言只语,皆从肺腑中流出,词简义深,真乃开示愚蒙,承先启后之宝筏也。近又得其 《脉法》一篇,其间错综变化,皆发前人未发之蕴。予尝闲居博览,窃欲成一家言以自见。及得是编,不禁爽然曰:道在是矣。遂不揣谫陋,条分而节解之。然不过畅吾心之所欲言,其 《脉法》之应作如是解与不应作如是解未暇审也。更于静定之中偶有所见,另为 《笔谈》一卷。至于医案所存,卷帙颇繁,若徒记某病得某药而愈,而不言其所以然,犹之乎弗述也。故必明其脉证之原委,然后记其用药之先后次序,亦可作一部医论观耳。凡此数端,愿以质诸同志,非敢望公诸海内也。设有高明之士,独出其灵异之心思,俾慎斋之精蕴和盘托出,是犹孔孟之后有程朱也,予又将拜下风而乐观恐后[7]矣。
时康熙三十三年岁次甲戌仲夏之吉[8]晋陵友松居士陈嘉璴
题于道南堂中
[1]元:古同 “玄”。避康熙帝爱新觉罗·玄烨名讳。
[2]七十子:孔子弟子的统称,“七十”是概数,并非实指。
[3]谙:熟悉。
[4]盈笥累牍:书籍繁多之意。
[5]程郊倩:名应旄,清代医家,著有 《伤寒论后条辨》。
[6]敲金戛玉:敲击金玉。喻文章铿锵动听。
[7]乐观恐后:意谓高兴地看到令人畏惧的后人。
[8]吉: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