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心里到底有多苦

快毕业了，很多准备留在这座城市打拼的人都提前出来租好房子。段晴和黄菲还有梅晶合起来租了个三室一厅，条件挺不错的。喝完酒后时候已不早，这三对情侣就近回到她们租的屋子里，段晴扶着走不成路的邢寒进了她房间把他往床上一放，顺手开了电脑又麻利地拿盆要去卫生间打水，这时黄菲也和梅晶一左一右开门走出客厅，她们相视一笑，围着吃饭用的圆桌坐定。

梅晶抱歉地对段晴说:“晴儿，都怪马力，他净瞎闹!”

段晴轻轻一摇头道:“梅姐，他们这是高兴，心里又不好受啊！”

黄菲赞同地点头问:“晴妹，你不会怪我在酒席上那样说吧!”

段晴微微一笑:“菲姐，怎么会呢?那就是有一说一的你啊!”

梅晶忍不住夸赞道:“晴儿，你的性格真好，怪不得征服了他。”

黄菲进一步阐释:“邢寒那样的人，也只会对晴妹才死心塌地。”正说着马力走出来接住话题说:“晴儿可是邢寒心中的圣女!”三个女生准备要上去收拾偷听她们说话的马力时，路何远也冒出来插了句:“她是集林妺妹和田晓霞于一体的，那两位可是咱们邢寒最爱的人物啊！”

这时她们才齐声抗议:“你们出来干什么?”

两人厚着脸皮异口同声地答:“卫生间地干活!”

段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人回了房间。邢寒已在自己的床上安静地入睡，听着他轻轻的呼吸声和着电脑里传来的舒缓乐曲，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情难自己的段晴忍不住低头吻了他一下，对自己的这个举动她紧张得心跳加速。这个被考察了四年最终赢得她的芳心的男孩，正面临一场人生十字路口不应该有的考验，他的内心其实是那样敏感而脆弱，他的故事中有太多辛酸与苦涩。而今他可以说又一次被置于死地，他要在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去复习补考一门他三次都未通过的课程啊！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邢寒表面上的若无其事掩盖了内心多大的痛苦，因为没有谁比她更完整地了解他的过去。能写会说的邢寒以他出色的语言文字能力绘声绘色地讲着过去，即使没有一千零一夜那么长，可段晴还是如亲身和他走过一般体会到他曾经的光荣与梦想、胸襟和抱负。正因此才有了她对邢寒的才华及能力的高度认同，也有了对他现在的痛苦、迷茫、困惑根本的深层次理解。

记得邢寒曾说四年大学无论他想干点什么事都有种使出拔山之力打在海绵上的感觉，他的个性太强又太过于偏爱个人英雄主义，他的忧国忧民与愤世嫉俗表现得激烈而偏颇，因此太容易受伤。理想的头碰得血如泉涌后，他又在孤独的角落舔着伤口低吟: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他的想法太多又太自我啊!

那回和他一起看《霸王别姬》，他表现过于激动。段晴知道他是喜欢项羽而厌恶刘邦的，理由很简单:项羽才是大丈夫真英雄而刘邦不过一个小人而已!尤其是到垓下被围项羽只剩十余骑时依然在汉营中杀进杀出无人能敌那一幕时，他的手臂分明也有力地挥舞起来!是啊!他所激赏的就是千军万马中无人能挡的英雄气概，他认为那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气势。而那个贪酒好色耍心计夺天下而后杀功臣的刘邦则被他骂得一文不值，在他看来正是这种反复无常不讲信义不够朋友的人开始坐了江山后才变异出一条历史悖论:天下本该有才德者居之，却需有手段耍心机的人取之，而稳坐天下的条件是必须够毒够狠！

这个邢寒啊!怎么说得尽呢?看他写的这首词:

前程后事萦绕，左思右想伤脑。南征北战人未老，东奔西走心漂。

早醒晩睡觉少，长吁短叹煎熬。冬去夏至仍潦倒，春花秋实虚渺。

段晴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还盖着张薄被子。迷迷糊糊摸到床头的手机一看:2005年6月3日BJ时间7点半。这么早邢寒跑哪里去了?她迅速翻出他的号码打过去，一声、两声、三声……他不接电话，想干什么呢?昨天晚上明明喝醉了，怎么不见啦?正胡思乱想，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晴，我已回校勿挂！昨夜你趴在电脑桌上睡着的样子美极了。请原谅我把你抱回床上，我现在有事，待会儿再说！

段晴正要给他回复，隔壁那两对儿推门进来。马力首先开口逗她说:“咦!你把邢寒藏床底下了吗?”说完还要伸手掀床单，却看到段晴神色忧伤，手只好尴尬地停在半空。

路何远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赶紧劝说:“不要这样，他心情不好!”

段晴柔声说道:“我没有怪他，我只是有些担心他!”

黄菲是班里的团支书，她猜测地说:“今天好像有指导老师和学生见面的，会不会是他那一组?”

梅晶听后说:“那还不容易知道?去一趟系办公室就行!”

其他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就要拉段晴去找邢寒。段晴却不好意思地说:“他刚给我发短信说一会儿再联系!”

马力逮着机会赶紧说道:“那你在那儿难过什么呢?”

段晴幽然一叹，哀怨地说:“他心里装着太多事啊!”

路何远却笑起来说:“你这心操的实在太过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要这点事都扛不住，活着都多余!”

黄菲生气地捣他一拳道:“不许你这么说话!”

路何远无奈地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嘛!”

这时梅晶的手机响了，她从包里掏出来一看:奇怪，怎么是邢寒呢?带着疑问她接起电话:

“喂，小晶，霍老师让你们组的人过来修改论文!”

“原来这么回事!你等一下，段晴要和你说话。”梅晶说完把手机递给段晴，她犹豫一下，接过来放到耳边。

“段晴吗?我和霍老师谈点儿事，一会儿去找你!”

“好吧!就在青湖凉亭里见，我等你!”段晴说完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