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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七月与安生》:七月流火,何处安生
看《七月与安生》的初衷,是因为女儿。她是安妮宝贝控,爱那个喝白水、穿棉布裙子,到处流浪的小清新范,作文也是安妮宝贝那种文艺腔,优美却有些语无伦次与语焉不详。这曾经让我着急,因为就像戏里安生的老师批评她的作文一样,那种表达的跳跃与混乱、思维的模糊与自我,完全不是应试型的。只是,想着当年我们这一代,也是一路跟着文艺琼瑶走来的,也就释然。
倒是真没想到会喜欢上这台《七月与安生》。感觉已经好久没有戏看,可喜《七月与安生》一出,场外叫好声一片,场内感动的泪水涟涟。“好”与“感动”这种贫乏的语言,最对不起,也最对得起这样的戏。爱与爱带来的伤害,生命的疼痛,灵魂的无所依归……一开始就是剑拔弩张的戏剧冲突,一下就入戏了,全场的专注也就理所当然。舒心的改编真的好,既弥漫安妮宝贝的气息,又干净利落针针见血,拳拳到肉。温的凉的,热的冷的,沐风栉雨和引吭高歌,率性随心挥洒自如,无拘无束水到渠成。安妮宝贝不同意宁财神来改编是对的,她和他,应该属于戏里的安生和阿潘,融汇不到一块儿。而她和舒心,虽不能比作七月与安生,但毕竟更能相通。
掌声之外,是轻笑,是叹息,还有啜泣。争与不争,宿命与轮回,甚至是那博爱的苦衷,不同的人相同的眼泪,相同的眼泪不同的味道。这样的牵惹,是这戏带出的蛊惑,也是生命本源的需要。所有顾影自怜的泪水,或落在七月的西藏圣湖,或落在安生的黄河壶口,不同的境遇,不同的疼痛。而疼痛中的抚慰,是戏和人生的一种通灵,夏花绚烂,秋叶静美,各有来路,各有归处,唏嘘之后,所有无言的结局,或能了然于心。
羽泉“没有留不下的青春,没有回不去的过往,让我痛苦的,让我思念的,还是不是那个姑娘”的歌声尚未走远,戏里江一燕自弹自唱的“爱情香烟,抽得我透不过气,眼泪掉下来,有谁会明白,因为我的爱已经不再,他不会回来”却已袭来,让人迷离,迷离得以为这是一出爱情的戏。但如果只是两个互为影子的女孩争夺一个优质文艺男,那不过是狗血。大家看得,累并享受着,这应是生命的一次审视,是灵魂的一次叩问。
喧闹中永远内心孤独的安妮宝贝,她的七月与安生,是两个关于成长和遇见的符号,个中的情谊和叛逆、温暖和伤痛……我们的曾经,平常的过往,不经意的一幕幕,被她撺掇得如此灵动饱满。
家明也许不过是她们共同的过客,但我更认为他们三位一体,他们是安妮宝贝完美生命理想的多棱镜。可以欣赏安生的诡异与灿烂,也可以可怜七月被安生的矫情燃烧折磨拖累,甚至可以拿主席“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的名言去谴责家明的严重摇摆与举棋不定……但,这里面,哪一个不栖息在我们的灵魂?嗤之以鼻或甘之如饴,没有绝对,只有纠结。
作为过客符号的男人,我主动交代我是被家明那种被选择的无辜博爱罪带出一圈小眼泪的。这个角色注定不讨喜,家明几乎无所作为的表现,是最好的处理。
七月流火,天气再不转凉也必定渐凉。一样,再热烈的生命也要面临戛然而止的销蚀。相比于爱情,人的处境和生命价值更是每瓣心尖上的茂茂霜雪,即便不在痛苦和无聊间摇摆,也必定在批判和梦想中煎熬。这戏让我们走过回忆,更记得存在。万物花开有时,无处告别有时,林白讲“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八月快走过的时候,奇峰突起来这么一出《七月与安生》,刮骨疗伤的镜面中,一滴水的放逐或死守,何处安生?我们都渴求人性的自由表现和对现世存在的超越,我们又不得不与芸芸众生融为一体,与虚伪的生活同流合污……
说安妮宝贝的戏,拿点文艺腔,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