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会江记忆中的妹妹
顾志活了这么些年头，自然知道没有人能做到讨人人喜欢，可他却一直好奇，这么个看起来性子淡漠，待谁都谦逊有礼的女孩子，为什么却对自己却防备有加，言辞不善。
“你讨厌我。”顾志说道。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市桥笑了，“您知道就好。”
“为什么？”
顾志这一问，问到市桥心坎里去了，为什么讨厌他…
她看向眼前的这个人，他衣着鲜亮，头发也梳理得精致，面容和善，仪表堂堂，行为处事更是谦和有礼，是啊，不该会有人无缘无故地讨厌他。
呵，可人都是如此，一张精致的外表，就能掩盖了这个人不为人知的所有不堪。
她的恶意此刻不加掩饰，面上却笑得灿烂，“难道顾叔叔都四十多了，还有着小孩的心性，事事都要问个为什么？”
语气间的嘲讽意味使顾志愣在当场。
“桥桥！”会江喝住了她。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那句话，他自然也听到，“道歉。”
顾清予跟在他身后，表情寡淡，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会江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对她说话，她撇了撇嘴。
“不要。”说完转身就走。
会江打量了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市桥从来不会这么失态，也不应该这么失态。
“不好意思，我妹妹失礼了，见谅。”虽然说着道歉的客套话，语气间却无半分歉意。
市桥什么性子，他一向明白，但会家的礼仪风度在那，该有的礼貌不能少。
“没事。”顾志笑得有些牵强，可毕竟对方只是个孩子，也不好与之争辩，有失风度。
会从原打来电话，说是账已经结了，自己提前去楼下的火锅店点餐。
会江去到女装区域，却没见到市桥，他脱下外套，匆匆跑去找市桥。
打市桥电话，没接，发短信，也没回。
他开始有些慌了，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凶了些，为了个不认识的外人，确实不应该。
他步子越来越快，挨家店地找，却完全没有市桥的身影。
等到他都打算广播寻人的时候，忽然瞥见楼梯通道那边，一个靠墙蹲着，把头埋进膝盖里的人，不是市桥，又是谁。
他步子平缓地走了过去，市桥感觉有人靠近，把头抬了起来，看见了会江。
她努了努嘴，没搭理他。
会江叹了叹气，蹲下身子，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你要知道，无论怎样，都不该口出恶言。”
市桥沉默了一会，看向他，“我就是故意的。”
会江无言…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中年男子，看起来也并不像无礼之人，怎么会惹她这么不快…
没道理啊…
等等…那句话…
“难道顾叔叔都四十多了，还有着小孩的心性，事事都要个为什么？”
顾叔叔？顾？！
像是猜到会江在想什么，市桥沉声道，“他姓顾。”
会江彻底愣了，好像所有的不合理都得到了最恰当的解释。
他看向面前这个女孩子…
思绪回到十一岁那年，爸爸带着市阿姨和她到家里，对自己说，以后这就是他妹妹。
那时候，小小的市桥，白净又可爱，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宛如一个精致的娃娃。
那时候，他虽然也觉得对方可爱，但一想到这个人是来抢走自己爸爸的，就十分抗拒，于是对这个妹妹，表面上热情接受，实则暗地里偷偷欺负她。
她带来的娃娃，他偷偷扔掉，她写了一晚的作业本，他偷偷撕掉，还在她那些连衣裙上画乌龟。
可这些，市桥都不恼怒，她就那样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他一直觉得这个人很怪，不会哭，不会笑，像个洋娃娃，当然，她长得本就像个洋娃娃。
直到在她十一岁生日那天，他看见她偷偷出门，于是就偷偷跟着她去了一家肯德基店，那时候，她买了一份套餐，服务的点餐员大约也觉得她可爱，小小一个，没有家人在侧，对她照顾有加。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盯着门口那一桌，面前的汉堡啊薯条啊，她一样也没吃，她就那样看着。
那一桌，是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大约是一家人，和和睦睦地谈笑。
那时候会江还小，看不出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她大概是孤独想家了…
一直欺负她的内疚感充斥了心头，他走了过去坐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两人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吃光了点的套餐。
直到那家人推门离开，她才垂下了眼帘，说道，“那个人以前也会在我生日的时候带我来吃汉堡。”
会江愣了，转头看向离去的一家三口，他虽然小，但该懂的却都懂了。
他一直以为，市桥没有爸爸，是因为她爸爸和自己妈妈一样，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原来不是…
那时候的市桥看起来无助又落寞，可怜极了，他抓着她的手，义正言辞地说，“肯德基有什么好吃的，生日就该吃蛋糕，走，哥哥带你吃蛋糕去！”
市桥愣愣地看着他说着小大人般的话，她突然就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从那时起，他就暗暗决定，要给这个捡来的便宜妹妹最好的一切，要一直保护她，每天都看着她笑。
…
会江站起身，把蹲着的市桥扯了起来，顺手把她搂进怀中。
他语气轻缓温柔，“不管他姓顾还是姓李姓什么，他选择离开了你，就是个陌生人。你还有爸爸，还有妈妈，还有我，我们才是你的家人。”
市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了愣神，心底涌起一阵心酸，她紧紧攥着会江的衣角，把头埋进他肩膀里，带着些哭腔，“可大家最后都会离开。”
会江忍不住心疼，这是她放在手心里宠了六年多的女孩啊。
他放开了市桥，右手抬起放在她头上，看着她，表情认真，郑重地承诺，“谁都会离开你，我，不会离开你。”
男孩语气郑重，此刻给了她强烈的安全感，心里的心酸渐渐被一股涌上的暖意覆盖，她埋头抱住会江，语气嘟囔，“那说好了，你要离开你就小狗！”
会江笑了笑，轻轻揉了揉抱着他的女孩柔顺的长发，语气温柔，“好，谁要是离开谁就是小狗。”
其实他真的不会离开她，直到生命陨落，也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