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至此 我想对你说（1）

如果不是镜子不会说谎，叶云轩也不会发现现在他的脸已经笑不出来了。

衣柜里永远都是白色与黑色，好像什么事都要分个黑或白，对或错。

白色的体恤衬出他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在清晨或是傍晚，他不置一言的样子像极了虔诚的信徒，与这片广袤而寂静的世界慢慢的贴合在一起。

日复一日两点一线式的生活，不是在家里摆弄着吉他就是在学校听着讲台上喳喳粉笔的吱叫。

乱糟糟的乐谱，乱糟糟的课桌。还有在早上刷牙时通过镜子看见的那一张颓唐的面孔。

期间校长还亲自找了叶云轩一次，然后特批给他三天的假期。于是叶云轩选择了什么也不做，只是窝在家里。一觉睡到傍晚然后再慢悠悠的起床，到阡江旁走一圈。

周而复始。

以前他还不是很懂自己为什么会梦见那只鲸和那片海。在想起初雨的时候，叶云轩忽然间就明白了，这是他对于初雨的内疚，没能在海的那边等着她。

现在梦里的海已经没有鲸了，如果有的话，他一定会朝她大声的喊道。

“嘿，我在这边。”

至于曲如云，叶云轩也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或许只是纯粹的难受吧。因为他不愿意承认那个猜测。要用多长的时间来丢弃关于她们的一切呢，如果用时间胶囊来装的话一定需要很大的那种吧。

当他再一次拉开窗帘，看着红彤彤的朝阳，叶云轩的脸上又充满了笑容，连吉他的旋律都显得格外轻快。

不过无论如何，过去的始终是过去了。

在上个学期就已经张贴出来的校庆公告终于落上了日程。作为竞赛班唯一一个还算有点艺术细胞的人，叶云轩毫无疑问的被班主任安排了。

不过作为补偿，每天的自习课他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排练。把书往书包里一放，托着一件宽大的校服，叶云轩就朝艺体科走去。

今天是抽签的日子。

时间是定在放学后吃饭的时候，其实每当叶云轩看着茫茫的人海，校园里那一张张青涩而迷茫的面孔，内心就会不自觉的感到一阵侥幸或悲痛。

要有多大的缘分才能在庞大的如浩瀚星河的宇宙中遇见与自己完全契合的一颗星？

然后或许慢慢的产生了间隙，你可以选择新欢，可始终逃不过一个又一个的怪圈。

初遇，分开。

和这两个女孩的认识，像是一个昏昏欲睡，在睡眼朦胧中看不真切的黄昏。十七年来如梦一场。

叶云轩想不通自己对她们的感情，于是只好又在日记上添了一句。

云聚初雨，雨散如云。

自己对她们的感情好像一直都是如云雨般梦幻，看不清楚，说不明白。

炎热的气浪里还穿着宽大的校服，叶云轩的后背早就湿透一片。不过还好没有迟到，准时的到达了艺体科。

进入房间的那一瞬，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角落的清妍，她的双手正无意识的搓动衣角。

还是那么胆怯吗？过去了一个冬天还没变样。和她好像啊。这是叶云轩的第一反应。

站在角落顾自搓着衣角的清妍不知道，她一个随意的动作勾起了某人心里最不愿意回想的那段记忆。

校庆是以抽签的形式来决定演出人员的。

叶云轩皱着眉头，手上的白纸用加粗的黑笔写着一个大大的2，她会是2号吗？此刻叶云轩竟然有些想和清妍分到一起，想不明白的怪念头。

但因为隔的太远，他只能隐隐看见清妍的号码有一个小弯，很像2的上半部分。

“嘻嘻，你就是叶云轩吧。我和你一起哟。”不知道从哪跳出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扬着手里的白纸，上面分明写着一个和他一样的数字。

可那个女同学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被她一旁的男生匆匆拉走了，而且看叶云轩的眼神怪怪的。

呃，自己有那么招人厌吗？叶云轩无奈的挠挠头，心里却无端的泛起失落。像是白色的墙壁上皲裂的粉块掉落，露出棕色的墙皮。

究竟，是怎么了？

光线迈向黑夜，似乎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毛边，又被教室里的白炽灯驱散。

进入竞赛班后叶云轩才发觉这里的气氛沉重而压抑，每个人似乎都憋着一口气，笔尖唰唰的在和书本较劲。

偶尔也会有董峰这样的异类，不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就是琢磨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世界地图。然后在下课的十分钟里总是会准时的等在六班的门口，给小夕送去一袋温热的牛奶。尽管现在有着夏天般的温度。

听董峰说，小夕现在一个星期要去医院化疗三天，他在那三天里也会同小夕一起消失。

用董峰的话来说，要在想做的时间做想做的事，而不是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

也许他是整个学校里活的最洒脱的那一个人。这一点在叶云轩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发现了。

他挺羡慕这样的董峰，倒不是羡慕他的自由，而是他有一个能为之付出所有东西的人，仅此而已。

排练的地方是叶云轩选的，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在那里可以看见东流的阡江，和听见一声声震撼心灵的钟鸣。叶云轩很喜欢这个地方，曾经曲如云也是。

他想，既然不能相守永久，那就最后在看得见你的地方再看你一眼，哪怕今后的人生再也不会出现有关于你的任何东西。

落日一点点沉下地平线

在上完所有的正课后，叶云轩背着一把吉他爬上了高高的阶梯，在离天台还有四五阶的时候，他听见了熟悉而陌生的歌声。

他记得那天的小姑娘不是这个声音啊。

“当豌豆能够长到参天擎天一般巨柱。”

“因路人将它做冷笑话而抖落包袱。”

“摇个讲究偏僻的地图独自去数一数。”

“手握着没地址的情书背对着日出。”

喀吱一声推开紧闭大门的那一刻，有风温润的吹来，叮叮当当骰子摇动的声音。恍惚间叶云轩看见了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让他干涩的眼眶里一下就充满了液体。

“初雨，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