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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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十八户村李彦朋

泸定县回来以后,温珂儿学着打拇指,时响时不响。准婆母说,十八户村李彦朋测字卜命运,李彦朋何许人也?测算出马成功回来么?什么时候回来呢?

如果说,十八户村有两位高人,第一位是村支书黄可寅,解放初期,关帝庙挪出去关帝神位,改为学堂,自此,十八户村有了学校了,就来了林老师、侯老师,几位大学生都是这两位老师手里成才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黄可寅领导群众战胜了自然灾害,红薯也好,南瓜汤也罢,都有个温饱,好多人来取经,经验传到外地去,虽然去世了,乡亲仍然怀念他。第二位是易经人李彦朋,李彦朋又名李玉美,个子不高,说“三寸丁谷树皮”出他窝囊了,说“二菜包子”低估他能量了;李彦朋满身没有缚鸡之力,拿什么工具左撇子;那时节在互助组,或者生产队,收秋后种麦子的地里送粪肥,队长派李彦朋拢头牯。李彦朋偏不会用牲口号,只会说:“拐拐拐,往里拐往外拐……”就有人笑开了,就有了“二菜包子”诨名了。李彦朋或李玉美小时候念四书五经,后来攻读韶康节《梅花易数》,研究清丰县西汉易经名人京房先生,靠测算卜字谋生。远路来的,慕名来的,坐“屎壳郎”车来的,响遍远近上百里,被送绰号“李半仙”。

集镇上出地摊,往往围一圈子人。有人说钱包丢了,内有几十块钱,给牲口买缰绳的一张小发票,能否找得到。李彦朋要那人写个字。那人写了个“草”字。李彦朋说:“不会丢,找找吧,兴许某个草窝里。”此人给生产队喂牲口,真的找到钱包了,抽旱烟的盒子压着呢,当时找的不认真,不仔细、急出了一头汗,送5毛钱测字费。李彦朋找人家3毛钱。又有人说:“俺姨躺那么二年了,从小拉扯我长大的,测测,能不能好起来。”李彦朋说:“两毛钱。”那人掏出来两毛钱递过去,写了个“土地”的“地”字。李彦朋想也不想说:“好不了,4天以后死。”围观的人笑了。那人苦笑说:“我想也是熬不出来,瘦的皮包骨头样,咋能好了呢?”又写下来个光明的“光”字。李彦朋说:“安排你姨家准备后事吧,3天后回光返照了。我若算不准,找十八户村“二菜包子”家,退你一块钱,请你喝一壶。”围观的人乐开了。偏有人说:“李彦朋,我也测测啥时候死啊。也有个准备啊,免得到时候慌张了啊!”李彦朋望了望那人说:“你是一毛钱。”人们笑话那人命运不值钱,偏没有悟透,真掏出来一毛钱。蹲地上画那么“一”道说:“就测这‘一’字吧,我只认识‘一’,不认识‘二’。”李彦朋说:“老几,我这是做生意,没事儿别处转转吧!”退回去一毛钱。那人并不买账说:“李彦朋,你才往别处转转呢!我就测测啥时候死,早有个准备啊!早有个安排啊!”李彦朋说:“老几,今年乙丑年,你36岁,属牛的对不对?”那人说:“你管我属驴的属啥的?死了预订棺木了,亲戚家报丧了,免得到时候慌张了,孝布麻绳买过来!”众人再次笑起来。李彦朋知道遇上了“二青杏”。说:“老几,说来数你杠数你牛,谁都惹不起。单从这‘一’字上测,真是快死了,真得预定棺木了,早做准备吧!置买麻绳孝布吧,早做安排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人打李彦朋。偏有人拦住说:“打人咋着?说不定李先生测对了,请李先生批讲批讲啊!”李彦朋在地上画那么个“一”道说:“单从这‘一’字测,‘牛’字下头是一横,为‘生’字,说明你牛的‘一’生没有了;‘死’字上头是一橫,说明你‘死’期临头了,这样测对吧,老几?”众人齐声喝彩。李彦朋说:“其实,写啥字你不当家,是命运当着家,该死就得死啊!”就有人给李彦朋掏烟抽,并且点上火。那人恼火,说声:“晦气!我马上会死么?”李半仙说:“死不死是你自己的事儿,当有人牵了你的‘牛’时,拔了橛子时,该死了,是凶死!”那人蠢蠢欲动动手打人了,被同伙按住了。说:“你敢动李先生一指头,这村子你也出不去啊!”李彦朋说:“老几,按说牛的本性是温顺的,刚强容易折,容易脆,可你这种‘牛’愿意被牵出去耕种么?当你不愿意被人牵,或许真死了,父母恩养一辈子,不值不值啊!”又说:“老几,我露一手,奉送你两句话,我不但测出来你啥时候死,而且测出来你啥时候生,你是1949年腊月生,那一年冬天格外冷、出奇地冷。”那人问:“为啥?”李半仙说:“因为你动(冻)手动(冻)脚啊!”众人哄声笑开了。李半仙收拾摊子说:“不好意思了,到此为止了。”好多人惋惜再有人求也不测,就有人撵至小饭馆。李彦朋说:“有啥事找柳格镇十八户村,打听李家胡同‘二菜包子’家。”有人问:“那人果真出事么?死了么?”李彦朋说:“人值一千,眼值八百;人观四相,马观四蹄;像个盆子下边漏,命运坎坷,看气场三二年间不会死;有仨核桃俩枣会傲满,很短的一辈子弄啥啥不中。”李彦朋认为:“为人处事含蓄不道破,寿命长;为人骄傲露能寿命短。”

李彦朋不至于测字算命,有人问:“为什么挺聪明的孩子不行正?”李彦朋说:“大梁不正二梁歪,那是他父母不行正,父母不行正孩子不可能行什么正,行正则对不起父母了。父母中母亲最主要,古人有孟母教儿迁家三处之说;朱熹的妻子有煮莲教子之说……”

十八户村黄朋乾,父亲在焦作外甥家住半年,捎信这几天回来。黄朋乾遇见集镇上出摊的李彦朋。算得上街坊辈儿,时常扯些测字的事儿,世界上的事儿,顺便问父亲啥时候回来。李彦朋说:“叔得几天回。”过了几天黄朋乾再次遇上李彦朋。李彦朋说:“叔回来了,抓紧接叔去,早了接柳格镇小火车站,迟了接到半路上。”黄朋乾骑自行车接父亲,至柳格镇卫生院门口,离家3里路。

那时节没有手机,只是2003年以后农村逐渐有手机,人们不知道黄朋乾其父当天回来是怎样测算的。好些人愿意跟李半仙学徒,李半仙铁心不收徒,撵走那人了。李彦朋不原意收徒的原因怕误收徒,知识来源于老师,发展于顿悟或渐悟,任其自生自灭,来源冥冥中还原冥冥之中,能失传不误传。后来黄青原有事没事至李彦朋那儿闲坐,学一些毛皮没有学到真东西。再后来黄青原也在集镇上出地摊,整不住大钱头,修房盖屋子,得另外想办法。其实李彦朋出地摊,不肯收大钱,能把人说得服服的,体验些易经文化,当成一种精神享受。

某次,清丰县北街上,被一群妇女缠住了,说:“给觅巧测测啊!给觅巧测测啊!”李彦朋说:“她?人家栽树她乘凉,人家生儿叫她娘。”妇女哄声笑开了,觅巧嫁的是二婚,没有生养孩子。又有女人说:“给铁柱家测测啊,给铁柱家测测啊!”李彦朋说:“她?三个闺女没有儿,只能享两个闺女的福。”铁柱女人问:“为啥?”李彦朋说:“为啥你能不知道?”与她一块的女人都知道铁柱家大闺女出车祸死掉了。

李彦朋认为:“字写得周正,正派;写的扭曲,说歪理;苍劲风骨,有理想有骨气,虽暂时埋汰,不放弃最后成气候;若草书写得好,风流文才高,命犯桃花。”

某人家盖房子,请教李彦朋。李彦朋说:“房子喜单不喜双,喜阳不喜阴;北高南低,避风向阳,草木欣欣,人康健,自然长寿;西北大刚风,住宅最忌讳西北方……”

这天温珂儿随准婆母去李彦朋家。见李彦朋老态龙钟镶一嘴黄灿灿金牙套,一些人排队挨号等,准婆母说了说,加了个塞儿,惹排队人不高兴,提意见。准婆母说:“我们一个村的,对不起,有急事,先测测……”那人说:“本村的,更应该让着俺。”温珂儿不急于测,劝住准婆母。等一些人测过后,问:“老爷爷,等那么一个人,啥时候能回来。”写了个田地的“田”字。李彦朋想也不想说:“别等了,回不来。”温珂儿大惊。准婆母一下子说:“李彦朋,胡扯个啥,我那时候写‘田’字二小子回得来,珂儿写‘田’字二小子回不来?不一样测法么?”其实,十八户村二里半长街,李彦朋住村西头,才知道测马老抠家走丢的二小子马成功。说:“一个字,测几回就不灵验了,不一样写法不一样测法了,以头一次测算的为准。”

马成功的娘说:“李彦朋,吓我一跳,二小子啥时候回来啊?”

李彦朋认定地说:“几年后能回来,这孩子有场劫,躲不过去。”

马成功的娘问:“有个破法么?”

李彦朋说:“是灾不能破,破了仍有灾。”

就说得温珂儿一愣一愣的,说不清怨自己或者怨马成功。想一下说:“老爷爷,我再写个字,您老测测看……”就写下个“吉祥”的“吉”字。李彦朋说:“单从‘吉’字上测,下边有‘口’,上边有‘士’,其实就是武士,或者是警察了,不能动势的意思了;‘吉’字与‘鸡’或‘羁’是同音;若‘鸡’字分开读,是‘又鸟’俩字,当然鸟会飞,‘又鸟’不会飞,就算‘又鸟’会飞被人束缚了;另外同音‘羁’字上讲,是被羁押了,羁绊了。”

李彦朋又说:“天道忌圆,人道忌全。人,总会有磕磕绊绊的,不一定尽善尽美的。”温珂儿问:“马成功啥时候回来呢?”李彦朋说:“扛木匠箱子时我见过那二小子,脸面刑狱上有场灾,这二小子人善,回得来……”其实,温珂儿心一直是阳光的,相信准婆母的话,或者侄儿打拇指,易经人李彦朋批驳的面目全非,糊涂一片,瞠目结舌,弄不清人生因果,又想起挨谢三儿打,睡帐篷,下矿井。不断想:“一接触马成功总有事儿呢?既然姗姗姐没了,我没头般的蜻蜓飞过来,又惹这么一摊子事儿。这‘田’字或‘吉’字,马成功10年后回来了。既然如此,横下心,等他10年不妥了,我认了……”

如果说,温珂儿邀马成功矿井里捞石头,有次死亡历程,是循序渐进的,马成功送温珂儿侄子蹲监狱同样是循序渐进的。其实,马成功被人诬陷了,蒙冤了。马成功当然有拖延与史湘云结婚的想法,与温珂儿一个锅里搅勺子的奢望。踩着那摇摇晃晃的大渡河索桥,参观记念馆,采风巷陌人生,了解当地风土民情,尝大山深处的风味食品,积蓄些写作素材。那乡村公路窄而崎岖,公交车颠簸得厉害,车上一位叫扁担大婶的妇女,县郊莲花镇跳蚤湾村的,三说两说谈起来村上恶混混熊宽,立意娶冼银匠家闺女冼蓉蓉,村人愤愤不平。马成功走一些山路,随中年妇女扁担大婶去了跳蚤湾村。

路上,扁担大婶叙述,冼银匠早年去世,撇下老伴、闺女及个娇生惯养的儿子——冼红海,将近20岁并不学好,与混混熊宽偷鸡摸狗,掷色子赌钱,滋事生非;混混之父是入赘跳蚤湾村的上门女婿,倒也谦恭。冼红海赌博输钱了,满口承诺,把姐姐许给了熊宽,冼蓉蓉与妈妈当然不愿意。那冼蓉蓉、路征有一块儿上学的经历,有一块儿打工的经历,定下来日子结婚了。熊宽曾多次到冼蓉蓉家纠缠,闹腾……

事情就那么蹊跷,当时温珂儿去泸定县寻找马成功,也去了莲花镇,寻人启事贴到了莲花镇街面上,并未打听寻至跳蚤湾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