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日梦
白瑾最近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梦里反反复复出现着同一个场景。
在一栋老房子里，她抱着书本沿着有些旧的楼梯一步一梯地往上爬，墙壁上粉刷着的白色乳胶漆有些脱落，她总是挨着墙壁走，时不时的肩头会蹭上一点白灰。朦胧中楼上传出踢踏的脚步声，好像是两只脚不断地更替着。
他们在转角处不期而遇，她向后退让了一步，他也向着栏杆处靠近了一步，两个人轻巧地擦肩而过，跳动带起的风扑面而来，有淡淡的薄荷脑的味道。她发愣了一下，看着他从楼梯上转瞬即逝的背影，肩头上蹭到的几粒灰尘，在这个时候已经忽略不计了。
梦境总是在这个位置戛然而止，梦里出现的那个人的脸，她一次也没有看清楚过。每次醒来白瑾都有些恍惚，似乎这并不是梦，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一个场景。梦里的那栋老房子，与白瑾之前的家很像，白色的墙壁，陈旧的楼梯栏杆，空气中漂浮着的悬浮物，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从楼上下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是一同住在那栋楼里的某位住户吗？白瑾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更多的线索，那栋陈旧的教师公寓早在十年前就拆掉了，根本无从查证。
老教师公寓拆掉之后，白瑾一家依旧还是住在学校附近，房子换成了电梯公寓，她再也没有走过楼梯。如果这个梦是真的，那就只有可能是发生在那栋旧楼里的事。
会不会真的是那个人。白瑾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自从上个星期两个人对视之后，隔三差五地总是能想到他。
真的是疯了。
白瑾现在只能想起一首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多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啊，在梦里……
“小瑾，顾柏已经在楼下等你了。”
从宿舍外进来的林冉一边放书一边对着白瑾的床铺说话。透过蚊帐能看见坐在床上的白瑾已经醒了，但她好像没有听见林冉的话，依旧坐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了，睡懵啦。”
林冉拨开蚊帐，仰起头看着她。
白瑾脱力地点了点头，坐在座位上看电视的唐婉翘着椅子伸出脑袋看着白瑾：“小瑾你这睡眠时长我真是甘拜下风，你是怎么做到一天能睡十几个小时的。”
白瑾慢慢悠悠地开始穿衣服，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先前林冉说的楼下已经有人在等她。
“那个顾柏是什么人，长得帅吗？”唐婉反应过来，偏过头问林冉。
“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就在大门口。”林冉指了指窗外。
唐婉兴致勃勃地跑去偷瞄，不到一分钟铩羽而归，坐在座位上继续追自己的电视剧。林冉看着她的样子偷偷地笑了笑，继续整理自己的书桌。白瑾浑浑噩噩地去阳台洗漱，含着牙刷朝楼下望去，顾柏穿着格子衬衣与灰色夹克外套，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黑色粗边框眼镜挡住了他那双精明的小眼，深蓝色牛仔裤搭配黑色运动鞋。
实在是不怪唐婉眼光高，也的确是顾柏的外貌太普通了一些，个子不够高，长相不出众，被丢在人群里完全没有任何优势。唯一能称得上是优势的，是他跟白瑾十几年同学，一个常年是班长，一个常年是学委，是唯一一个不惧怕李老师而敢公然与白瑾并排站立的男同学。
所有人都不担心他们之间会发生点什么，甚至有时候会忽略顾柏的性别，最主要的原因当然就是他太过于朴素的外表。
其实白瑾也不会跟顾柏发生点什么，无关长相。他们同学十几年，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再到现在的大学，不是同班也是同校，根本就不可能发展成其他的关系。
况且顾柏这种类型完全不是白瑾的菜。
用安然的话来说，白瑾的叛逆期来得有些晚。
不过这些在现在来说都不重要，白瑾还没有意识到她其实已经迟到了快半个小时了。
白瑾一边拉上背包的拉链一边朝着顾柏的方向跑去，在看到她的身影之后，顾柏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你迟到了三十二分钟。”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忘记了今天还有活动，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吧。”
白瑾还不忘扒拉了两下被跑乱了的刘海，她实在是有些对不住自己的老同学。
“没关系，会长把活动时间改到十一点了。”
“嗯？”白瑾一脸疑惑地看着气定神闲的顾柏，“那你还这么早过来等我？”
明明一通电话或是一条微信就能解决的事情，偏偏他两样都不选，心甘情愿的在女生宿舍楼下干站了半个多小时。
白瑾突然有些后悔答应了这个帮忙，不过这也怪她。上个星期还是炎夏模式，就下了一场雨，气温急速下降，迅速进入秋天。随着气温的下降，白瑾的瞌睡也是越来越多，就算是晚上不到九点就睡了，依旧能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并且依然没有睡醒。
前十几年那个肤白貌美叱咤风云的女学霸，在刚进大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迅速掉了马甲，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个人还是提前到了教学楼，反正早到总比迟到的好。上课期间的教学楼很安静，时不时地能听见从不同教室传出老师讲课的声音。上午的第一堂课还没结束，两个走在走廊上的人都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白瑾走在靠墙那边，无所事事地朝着每个上课的教室里张望。
真无趣啊。白瑾嘟着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面部神经，也像唐婉上身一样观望着教室里坐着的学生，心里想着找个师兄也不错。
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站在讲台上，衬衣袖子挽至手肘，一手拿着课本，一手拿着白色粉笔，投影仪的光线打在他的左脸，眼镜片反射着白光，他庄严肃穆，长长的睫毛在光线中扑闪扑闪，黑色西装裤配上黑皮鞋，就像是刚刚参加完一个高级商务聚会，顺便过来讲讲课的商业精英。
没有人能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走，下面的学生不能，站在教室外的白瑾，也不能。
真的是老师啊。
白瑾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在努力记住他的模样。
下课铃总是能不近人情地响起，白瑾回过神来，讲台上的人瞬间被几个学生围着问东问西，顾柏也发现她没有跟上来，折回来催促她。白瑾在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想要说上话，比想象中的困难多了。
白瑾的视线离开教室的时候，那个人依旧被学生们围绕着，全程没有看到曾经出现在教室后面的那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