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容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虽然无法用语言沟通，但我们的心是相通的。小安就是我的，不可思议的朋友。”
陈珺
《不可思议的朋友》是一本儿童绘本，作者是日本的绘本大师田岛征彦。这本绘本从封面到封底总共只有24页，却让我温暖、激动、紧张又哭得稀里哗啦。书里的主人公叫太田佑介，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跟着爸爸妈妈来到了日本京都附近的一座小岛——淡路岛。然后就遇到了一个男孩，叫小安。在经历了一系列的误会之后，他们成了一辈子的朋友。这个本可以30秒就讲完的故事，却因为小安是一个自闭症儿童，而变得完全不一样。关于自闭症，很多人都听过，但并不完全了解。自闭症就像是一张牌，你看到的也许是正面，但它还有更加重要的反面。现在，我就用三张牌来解读。
第一张牌——稀奇古怪。
小安是一个怪孩子。太田佑介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爬到了学校里高高的木头架子上，一点也不害怕；上课一点也不遵守纪律，一言不合就跑出去；还不遵守交通规则，一路往前冲；最让人害怕的，是他不怕死，直直地就往海里跳，要不是小安的妈妈死死搂住他，他肯定就淹死了。这还不算，小安还特别啰嗦，一句话经常能在嘴里念叨很久，关键是说的话还没逻辑、天马行空，“不能打开冰箱、尸骨走来走去、神的钟表变成了糖果”。小安的兴趣爱好也特别怪，喜欢信号灯、钟表、卫生间标识、数字，能看着这些东西一整天。
没错，自闭症孩子的古怪行为，可以密密麻麻地写满整张牌。那么这张牌的背面是什么呢——不同。
以上一切让人不理解、不接受甚至很讨厌的地方，不是没素质、没教养、不礼貌、不懂事，而是因为自闭症孩子的大脑和我们的不同。用上海交通广播主持人李欣的话来说，就像是一只小猫突然来到了小狗的世界，它不懂什么叫汪汪汪，它只会喵喵喵，它爱吃鱼不爱吃肉，它爱上屋顶、爱爬树，但这一切在小狗眼里就是异类。所以如果你再次看到自闭症孩子奇怪的表现，请微笑着理解，因为这在他的世界里，是正常的。
第二张牌——微小的改变。
小安虽然古怪，但他在努力地改变。他在紧张的时候会自言自语“小安请安静”，克服自己原始的本能让自己不要去打扰别人。在学校他也学会了和同学合作，他做战马扛着太田佑介和同学比赛的时候，也收获了欢乐。在毕业典礼上，内田花子老师在讲到“小安也长大了很多、坚强了很多”的时候忍不住哽咽，小安突然跑上前去拉着她的手说：“内田花子老师，没事了，没事了。”
这种场景，我身边的自闭症康复训练老师也曾经碰到过。有一次她摔倒了，居然有一个小朋友来跟她说没事的没事的，还抱抱她。要知道这个孩子刚来学校的时候完全不理人，没有感情也不会应答，所以摔那一跤时老师没哭，被抱了一下后，老师哭得像个小孩似的。因为她知道，要建立这种联系，孩子们多么不容易。接受最简单的“坐下”和“站起”的指令，一个中等程度的自闭症儿童需要多少时间?三个月，几万次练习，他们像矿工一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一点一点地开凿出一条从他们的世界通向我们的世界的道路。你可以想象建立更高层次的合作，甚至回馈别人的感情，孩子们付出了多少努力。所以这个拥抱是多么难得。训练自闭症孩子的过程，我觉得就像是做一棵盆景，一棵树苗时时刻刻被粗铁丝弯着、绕着、痛着，对抗自己的天性，直到长成能融入社会的样子，他们应当获得我们的最高尊敬。所以在这张牌的背面，是努力。
第三张牌——平凡的学校。
书里没有写岛上的这所小学长什么样子，庸俗一点说，占地面积是多少，投资是多少，出了多少名人，等等。按我的猜测，它可能十分平凡，但是在很多平凡的瞬间又隐隐地透着一股不平凡。
比如书里写到，老师和同学对古怪的小安很宽容，没人对他的行为大惊小怪，老师还会拜托新来的太田佑介帮助小安，对小安所有古怪的行为只轻描淡写地总结了一句，小安不太会说话。不排斥、不过度注意，这些平凡的行为背后，是一种高级的情绪管理。
更让我激动的是这一句：不管是学习还是游戏，大家都在一起。这15个字就是我们很多自闭症家庭和教育工作者渴盼已久的融合教育啊!一位特教老师跟我痛心疾首地说过，她班里的一个孩子，经过三年的刻苦训练终于可以去幼儿园了，但所有的幼儿园都以“你孩子太怪了，有危险”为理由，拒绝接收。孩子的妈妈骑着自行车在大风里无助地一路哭、一路喊：“我的孩子什么时候能够上学啊!”老师也很急，因为刚刚会一点交流的自闭症儿童如果错过了融入普通人群的最佳年龄，那他学习到的能力就全部作废了，以后可能终身融入不了人群。通过巨大的付出得来的希望，会变成家长一辈子的失望。而实际情况是，只要做好普通教育和特殊教育的连接，普通教师完全可以掌握对待自闭症儿童的方法，绝大多数的自闭症孩子是可控的，不会给人带来危险。
也许你会说，为什么要让我的孩子冒着风险去适应他?那我要问，难道让孩子学会爱，不重要吗?难道让我们的孩子知道世界上存在和我们不同的人，不重要吗?难道让孩子学会和不同的人一起生活、学习、工作，彼此尊重、接纳，不重要吗?世界上只有一种颜色的花朵，好吗?
所以我在这所平凡的学校的背面，看到的是伟大的教育。
自闭症孩子没有天生就抓到一副好牌，但是他们自己、他们的家长和特教老师天天都在付出努力，用辛勤的汗水、心酸的泪水和充满希望的微笑迎接着新的一天，为每一点微小的进步而欢呼雀跃。我们要做的，就是一点点平常心、一点点关心和一点点帮助，去鼓励这些懵懵懂懂的，从另一颗星球来的宝贝。就像书里写的：
“虽然无法用语言沟通，但我们的心是相通的。小安就是我的，不可思议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