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彼岸花
十二彼岸花
戒贪双手合十，缓缓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今生今世注定有此劫难，贫僧倒也是多此一举了。不过，我有一句话，请施主能听进去。”
刘不渝点点头，“大师请讲。”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愿请施主早日斩断情丝，皈依我佛。”
刘不渝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大师，恐我现在还是不能如此。”
戒贪叹了口气，“施主无法忘却红尘，只是徒增痛苦，却又何必呢？”
“大师，刚才所讲彼岸花究竟为何物？”方天成问道。
“这位小施主看着面善，请问施主姓甚名何？”
“我叫方天成，现在是六扇门的当差。”
“幸会幸会，所谓彼岸花者，本是我教一个典故。”
“是怎样的典故。”
见方天成发问，戒贪也不急于解释，反而是颔首微笑。直待小僧慧远将茶盏一一奉上，才又缓缓道：
“佛经云：花名曼陀沙华者，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所谓生生世世，花叶两错。这曼陀沙华，便正是我方才所说的彼岸花。”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奇花吗？”方天成闻言一惊。
“正是，据说此花的诞生亦有一番典故。”戒贪微微点头，又继续道：
“民间相传，三月初三，乃是西王母娘娘诞辰。每逢此时节。天庭便要召开蟠桃盛宴，为王母娘娘贺寿。届时，各路仙家会离开自己的山川福地，一同前往赴宴。这蟠桃宴会，也便成了天界最为盛大的节日。可谁又料到，这一年的蟠桃会上，却突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竟使得整个天庭都为之蒙羞？。”
“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方天成听得一头雾水，“这群神仙个个岂不是法力高强，长生不死的？还有他们难以解决的问题吗？”
戒贪笑道：“施主不知，诸天神佛确是早已证道成果，法力无边。可他们却也难以逃得一个情字。就是在这年的宴会上，我佛座下的执法弟子，便爱上了这王母娘娘的贴身侍女，两人在这蟠桃盛宴上一见钟情，就决意私定终身！。可既然身为正果之人，又怎能如凡夫俗子般相爱呢？此事一出，天界一片哗然。王母娘娘更是大为恼怒，将那名仙女堕入地狱，受的万箭穿心之苦。而我佛的那名弟子，也被贬为凡人，须得经历万千轮回，方可赎清罪孽。”
方天成听得戒贪的一番讲述，心中顿生不快，不由得连连摇头道：
“如此看来，这做神仙竟不如为人快活，我不明白你们佛家不是素来讲究慈悲为怀吗？怎么就忍心看着这样一对爱人受到如此的对待？”
戒贪连连摇头道，“如施主所言，故事要是到此结束，反而是仙家的律法不近人情，本不值得提起。然而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话说那位女神进入地狱后，每日受到万般折磨，可这却万万比不过其的相思之苦。女神凄惨的哀嚎，让地狱的恶鬼都闻之落泪，又怎能不感动我大慈大悲的地藏王菩萨？于是菩萨决定取消对女神的刑罚，让她早日轮回，不受这般苦楚。可那女神却无论如何都不愿进入那六道之门，反而对菩萨惨惨道：”
“‘我听说进入轮回后，便要忘记一切的事情，可我还不能忘了他，请求菩萨大发善心，让我最后再见他一面吧。’”
“女神的哀求打动了菩萨，于是让她保有原来的记忆，转生为人。再让她和爱人在人世尽最后的缘分。可茫茫人海，世事浮沉，两人的相遇又谈和容易？直到女神两鬓斑白，垂老老矣，也未尝在人间见过她的爱人。但即便如此，女神心中的执念却一直没有放过她，而是支持她一直等待下去。也许是上天不负有人，而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终于遇见了自己曾经的爱人……”
讲到这里，戒贪突然沉默不语了起来，使得方天成大为急迫，连连追问道：
“后来呢？他们相见，一定有很多话说吧？”
可谁知戒贪突然长叹一声，又道：
“非也，那位受戒转世的佛门弟子，已经完全将他的爱人遗忘了。或许他还残留着些许的记忆，可看着眼前陌生的老妇人，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能想起来。无论女神怎样的呼唤，怎样的哭喊。在他面前的，已经完全不是曾经的爱人。”
“经历这一切后，女神便一病不起，而随着她最后一滴泪水的滴落，她在人间最后的时间也结束了。也许是无法接受这一切，也或许是根本无法面对失败的自己。最终，女神的魂魄没有能够度过冥河。而是彻彻底底的化为了一朵花。”
“那……就是彼岸花吧。”
“不错，那彼岸花在三途河旁盛放。仿佛一团赤红的烈火。带着她的不甘，她的遗憾，她的执念。也许即便化为一朵没有意识的花，她仍旧等候着她的爱人，等待着能与他重逢在这地府的河水之前。可是他的爱人可以忘记她，她又为何不能忘记呢？”
戒贪摇了摇头，缓缓道：“所以，施主现在明白了吗？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忘不了的，爱情更是如此。一切无非不是是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应作如是观。”戒贪淡淡的说下这番话，双手合十，“既然如此，施主何不早日脱离苦海呢？”
方天成听了戒贪的话，沉吟半晌，道，“大师，我不认同你的说法。”
戒贪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我不懂什么前世今生，只知道珍重当下，大师所言太过虚妄。”
“但即使只有今世的痴恋，也是苦海无涯。”
“虽然说痴恋注定是苦果一场，但既然生而为人，又怎能没有爱呢？”
“为何如此说？”
“人活于世，本就是欢时少，悲时多。如果在悲伤之时能有一个笑脸为你盛放，身边总有一个人知你冷暖，懂你悲欢。那这个悲伤的世界岂不是多了一份温情。再者饮食男女，本就是人之大欲，怎能要求人人都放弃爱情呢？”
“施主言之有理，但若是一段孽缘，还死咬不放，互相纠葛，岂不是自添烦恼？明知会失去尊严，失去自由，还是一意孤行，最后伤害的是两个人。”
“我认为，只要是一段感情，那就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即使是撕扯到白头，彼此折磨一世，只要心里有爱，那么一定会修成正果的。”
戒贪大笑道，“施主本是有大慧根之人，日后定有大福，但却今生注定为情所困，这一切因果贫僧怕是讲不出什么了。只有靠你慢慢体会。”
方天成大为困惑，似乎是这老僧争不过他，但却似乎这老僧有着看破一切的豁达。他丝毫没有争辩得胜的喜悦，反倒是对这老僧又敬佩了几分。而戒贪更是不在意和方天成的舌辩，而是转过头看向刘不渝，意味深长地问道：
“刘施主，方才说的，你可曾听懂了。”
面对戒贪的提问，刘不渝沉默了很久。可从他凝重的表情却似乎能够看出，其实他的心中似乎有着千头万绪，急切地想要倾述。然而这些东西到了最后，也不过全都化作了一句：
“弟子懂了。”
听见刘不渝这样的回答。戒贪没有说什么，而是选择凝视其刘不渝的眼睛。
“我知道，不得到一个结果，你是不会回头的。”
“是。”
“那就去吧。”
“您，让我去？”
“我本拦不住你，又何必再劝。只是记住，如有回心转意的一天。贫僧定在崇圣寺等你。”
“弟子谨记。”
“三哥，你又何必如此敬他？”一身浑厚的声音传过来。
是徐云野。
“我已听了半天，早有一肚子话要说。”
“三弟，不可造次。”
“无妨，来者是客，我倒想听听这位英雄要说些什么。”戒贪微笑道。
方天成看向徐云野。
他已是横眉怒目。
究竟他要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