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破邪（下）

指挥部西厢楼负一层。

这里是行动司的处置中心，囊括有审讯、留滞、检查、禁锢、测验等多种功能的综合体，从电梯或是楼梯下到负一层，门口便是巨大的合金铁门，门左侧复杂的科技锁，采用了生物信息识别和密钥或卡片认证双重门锁，则更显现了它的森严。

进门之后是一条幽闭的走廊，面对面排开两排房间，这些从外到里分别是物品保管室、人身检查室、信息采集室、化验室、询问室等，最靠内侧的左手边的一个房间是留滞室，约有一般房间的三倍大小，其中有约束带以及约束座椅，以约束普通醉酒、致幻、精神失常等失去行为能力的个体，同时，设有休息躺板、厕所、小餐桌、水池等，设施一应俱全。

走廊尽头有另一扇铁门，里侧则是安全严密度更高的审讯室、禁锢室、修真检测室、临时矫正实验室等，专业化程度也相对较高。同时，内外两侧均采用智能化自动登记录入系统，整个处置中心最贵的基本上就是这个玩意儿，是从西洋进口的，它已经可以做到近乎百分百的代替人工管理，同时保留有相当一部分的操作可以手工输入以人为指令控制。

而此刻的宋温倩等三人正在外侧询问室里，陈思聪坐在带有固定装置的座椅上，看着三个人。

“请问我犯了什么事？就这样强行把我带到这里关起来，你们委员会这是私关禁闭，我出去一定会告你们的，等着吧。”陈思聪冷笑道。

“《公约》第十条，修真者不得修邪魔道，不得未经委员会允许，私自携带、运输、买卖相关物品。（此条后还有一条解释——本《公约》中提到的邪魔道及相关物品解释，参见《修真邪道、魔道公理名录<修订版>》，作者特在此补充）”宋温倩说道，“难道你想说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陈思聪说道，“知道又如何？这天下，修邪修魔又不止我一个，那些作奸犯科之人你们不抓，却跑来抓我，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修炼以来没做过任何有违天和的事情，你们要是能查出一点蛛丝马迹，你哪怕现在直接杀了我我也认了。”陈思聪言之笃笃。

“既然你的语气那么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你又何必在意我们在你房间里拍几张照片呢？我不知道如果你的亲人朋友看到了这些照片，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你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坦然。”宋温倩说道。

“我想怎么修炼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根本无权干涉！”陈思聪突然咆哮道，双目泛红，盯着宋温倩。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用再装模作样了。”宋温倩摇了摇头，“你父母死于两年前的一场事故当中，虽然对外宣称意外事件并非人为，但是接触、目击到的人或多或少知道这其实是因为一场修真者的争斗牵连到的无辜市民。”

“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不去把那两个该杀该剐的人抓过来？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不放！”陈思聪情绪激动，“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宋温倩并没有对此作出解释，而是说道：“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到里面的检测室，让你看看此刻你的身体内部。之前的交手，你能伤我，说明你已至少入卦境很久了，但是你的修炼时间并不长，再怎么算，也只有两年，你以为这是你修炼的成果，但是，你根本不知道你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你的心是黑的，你的肺是黑的，你的肝、脾、肾...五脏六腑，被你以为修炼神速的那个邪道阵法——那个所谓“邪影宗”的修炼法门，侵蚀的已不成人样。”宋温倩继续说道，“现在的你，吃饭的时候心脏会隐隐作痛，入睡需要至少静坐三个小时，下雨天你会感觉呼吸变得困难，打雷的时候你的天会穴附近的脉搏会暴跳如青蛇，而你没有任何办法去抑制...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因为每个修邪道的人，都会这样。”

陈思聪沉默了一会儿，咬牙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这是我的身体，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身体，人的感受本就不相通，我就算千虫噬心，又与你何干？”

“或许本来你修邪道只是为了报双亲之仇，不管这个仇是不是能报的了...你会发现，或者说你已经发现了——”宋温倩盯着陈思聪的眼睛，“你已然离不开这个所谓的‘邪影阵法’了。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因为唯有在修邪时你才能获得短暂的解脱甚至是愉悦。”

“你只能从那些人手里继续买符纸做阵来维持，你的境界越高、实力越强，维持所需要的修炼耗费就越多。甚至他们还会给你推荐一种更贵、‘效果更好的’符阵，他们称之为‘九幽阵法’；当然，他们还会想法设法让你推荐你身边的人、同事、朋友去购买他们的阵符修炼。”

“后面的话不用我多说了。”宋温倩说道，“此时的你也许能克制自己什么都不做，都是有一天，你会变成疯魔、禽兽，你会变成杀了你父母的那些修真人，去杀别人的父母、妻子，杀千千万万人的父母妻子。那一天，必然会到来，只是早晚的事情。”

陈思聪双目无神，哑口无言，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仿佛突然衰老了许多。

“你之前问为什么不去抓害死你父母的人，而要来抓你。这很简单，已成疯魔之人再无回头之路，受到惩罚、天打雷劈，是应有之义。唯有走错路的迷途之人，在深渊前，或可一救，因为你的身上还有希望。”说完这句话，宋温倩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狭窄的房间里落魄的灵魂无目的地哀伤地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