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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们只需一夜,没想到这样过了一生#

——“答应我,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难道我不是吗?我以为我早就是了。”


2013年11月,周日,我在某本地群里寻找羽毛球友时,一个小姑娘蹦了出来。当时的我,在国内有一个虽然感情不和但尚未分手的女友。恰好,“颜值”显然比我高了不止一个档次的男邻居也想学羽毛球,于是我约上了他周三一块儿去。

我和她都绝不属于第一眼能够给人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的人。我原本算是男生当中比较油嘴滑舌、善于讨女性喜欢的类型,不过在高颜值男邻居的光芒下,我的话痨属性大体上也被掩盖过去了。更何况他们俩都已经工作了,就只有我还是穷学生,不出所料地,两人很快攀谈了起来。除了羽毛球教学时间,我与她的交流并不多。

在运动方面,她算是个很有经验的女生——在校期间进过院篮球队,毕业后又去上了网球班。在业余女网中,还算得上是个拿得出手的网球选手。教她打羽毛球时,我时不时地忍不住笑起来,因为看她打羽毛球,总觉得像是在打网球似的——羽毛球需要单手持拍,双手自然地大开大合,接球时脚步轻盈移动,而她的左手总是离球拍很近,接球时脚步拘束,似乎是在努力地把一个小铅球打回对面一般。

在断断续续的交流中,我逐渐了解到,她在工作多年以后决定参加公司的借调项目,便一个人去到德国母公司(也就是这里)工作了三年。一个三十年从未离开过家、一离家就来到德国这片举目无亲的土地的上海姑娘,笑容背后有着许多艰难苦涩。恰好,我是个经常会给初来乍到者尽可能地提供一切无偿帮助的老留学生,在本地扎根已久,少不了给她帮上点忙。我还去她家做过一顿饭,帮她改善改善伙食。

刚和她发生关系的时候,我正处于人生最低谷:和第n个女友第n次“闪分”。某位前任在我生命中留下的阴影始终笼罩着我,“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比她更优秀或者比她更爱我的女人了”这个想法不断地自证着;20岁开始持续数年的迷茫期恶果累积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25岁“高龄”时更是面临着本科肄业,以无学历身份灰溜溜滚回国的恐怖前景。在当时的状态下,父母对我都完全丧失了信心,每天除了逼着我花一个多小时和他们视频,对我以火上浇油之势进行质问,引发争吵以外,并没有给我任何积极影响。

这个时候的我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点,让我的生活能够不至彻底“破罐子破摔”,能够精神稳定地继续向前走,把我的本科顺利读完。最终我找到的这个支点就是,至少我还擅长泡妞。

和她发生关系的第一天晚上,我明确声明,双方只为当下需求,不承诺未来。

然而之后发生的种种,却渐渐地让我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三十周岁生日的前一天,我以朋友的身份给她买了生日礼物,做了顿好吃的。吃完,我们俩坐着一起看电影,然后“滚床单”,翌日早晨各奔东西。

那段时间,我经常在她家和另一个朋友家流连,很少回自己的住处。大年三十,原本打算在另一个朋友家过年的我,由于和朋友闹出了点不愉快,直接跑到她家里去了。她照例接纳了我过夜。第二天,她去上班,而我度过了人生中最不愉快的一个春节。在反反复复跟我爸妈道歉,得到的仍然是“你究竟什么时候能毕业?”的质问时,我几乎要疯掉了。我浑浑噩噩地改了半天论文,然后老老实实地滚去做新年的第一顿晚饭,心思潦草地等着她回来。

很久以后我们聊过那一天的场景,她的记忆是,回到住处时,看见灯是开着的,对大年初一在异国冷着脸硬着心独自忙碌了好几个月的她来说,一股家的温暖涌上了心头。

而对那一天,我的记忆则是:她一边安慰着我,一边为我爸妈开脱。她作为一个外行,帮我想主意,陪着我骂我导师(我的导师是个博士生,说实话水平不太行)。我们坐下来吃饭,长期以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情绪稳定。

在这之后,我们谁都没有多要求什么。我日复一日地在她家住下去,写论文之余也会买菜,做饭,收拾房间,和我爸妈吵架。她下班回来则会监督我的论文情况,毫不留情地指出我当时的一些问题,把我批得狗血淋头。但与我父母不同的是,她会就事论事,指出问题所在,却并不给我一丁点额外的压力。虽然她说是因为她作为“局外人”,没有我父母那么大的压力,可是当时,我最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关心我的“局外人”。

我一直以为,自己如果能够再次遇见真爱,一定还是某位前女友那样的,品位优秀、才思敏捷、古灵精怪,在爱我这件事情上几乎奋不顾身的类型。可是她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她读书不求甚解。同样的一本书,读完以后我可以概述其脉络,谈我喜欢这本书哪些点,不喜欢哪些点,谈情节,谈人物,谈书里提及的理论,谈理论的合理性与不合理性。而她却只能目瞪口呆地盯着我,时常表示:“咦?书里还有着这段,我都不记得了。”

感情方面,她在认识我之前只经历过几次暗恋、几次相亲,单纯到了极点,特别容易满足,轻易就能露出傻傻的笑容。在她上演了“情场老手爱上我”的戏码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我问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则反问我:“不对,你是情场老手,应该是我问你,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天然系”妹子的杀伤力……真的很大啊……

和她同居近一个月后,有天我在两人一起洗澡的时候,忽然搂着她,说:“张小喵,我想反悔。我不要你做我的情人了,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笑了一下,说:“难道我不是吗?我以为我早就是了。”

这小妮子蹬鼻子上脸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默认了你是我女友,但我从未正式提出过啊,”我顿了一下,说道,“而且你知道,对我而言,‘女友’这个词和‘未婚妻’是类似的,意味着我将对方视作配偶候选人,不郑重不行。”

她笑靥如花,对我说:“好,我答应你。”


我毕业论文彻底交稿并拿到本科毕业证时,正是四月艳阳天。煎熬了整整四个月的我和攒了好久假期、蠢蠢欲动的她,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骑行。那是我第一次自主规划骑行路线,路线安排得几乎只能用“bullshit”来形容。我们骑着自行车上高速,翻重山。每天为了能够住进预订的旅馆,再苦再累都得硬着头皮往前骑。有天傍晚,她实在是累得完全透支了,在平地上走着走着就摔了一跤,手上磨破了皮。我心疼地先哭了出来,比自己受伤还难受百倍。她看见我哭,也笨拙地扑进我怀里哭了起来。

这个姑娘跟我在一起之前,几乎从来不肯在人前落泪。跟我在一起以后,她却流了好多好多泪,开心的、幸福的、委屈的、难过的,一颗一颗落在我心里。

正当我自责没有照顾好她,没有安排好路线,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的时候,却听见她呜咽着说:“好不甘心啊,感觉自己一直在拖你的后腿。我好不甘心啊!”

我很难描述自己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感受。从她答应做我女友的那刻起,甚至早在那一刻之前,我都无比急切地渴望要保护她,给她幸福。但同时我又深深知道,她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其次,她才是女人,才是我的爱人。她的心里藏着一个不因外界逆境或是顺境而改变的、无比美丽的内核。在那一刻,我决定要尽我一切的努力娶到她,给她幸福,也让我自己幸福。

再后来,我们就结婚了并幸福至今。与她相知相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的美好与珍贵,让我想“无所不用其极”地把它们记录下来,以便能够把我们共同的生命之书一遍一遍地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