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兄弟

我家后院的李家，有四个生龙活虎的兄弟：李智、李勇、李双、李全，“智勇双全”的意思；另外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女孩长得白净好看，水汪汪的大眼睛，年龄最小的叫小飞。

李家的孩子挨肩长，老二李勇和我同岁，是同班同学。李家男孩多，李母不太收拾男孩，他们由着性子长，四个小子似脱缰的野马无拘无束，衣冠不整。老三、老四趿拉着鞋，可能是鞋小穿不上了，鼻涕来了抬起胳膊往衣袖一抹，整天在街上闲逛。家里唯一的女儿穿得干净整洁，李母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女孩和她的哥哥们完全不一样，秀气文静。记得小飞当年穿一件玫瑰红的丝绒裙子，把我羡慕得牙根痒痒。那时即使羡慕一件物品，也是无法实现的幻想。李家兄弟的父亲在公社当行政助理。行政助理是什么官，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李家兄弟的父亲一只袖筒空空的，缺了一只胳膊。

李家兄弟的父亲年轻时在旗里的一家针织厂上班，为了救一个女工失去了一只胳膊。失去了右胳膊的李家兄弟的父亲，在工厂不能从事劳动，因公负伤带着老婆孩子回到老家公社上班，后来当上公社行政助理。李家兄弟的父亲高大魁梧，单手骑自行车麻利，速度不逊正常人，他将左手扶住车把，腿迈过大梁杆，脚一蹬车子就跑起来。失去右手，李家兄弟的父亲用左手写一手好字，在公社兼文秘工作，也是风云人物。他原名叫李进财，后来改名李跃进。我问过母亲：“小飞的爸爸，叫“李进财”怎么改名叫“李跃进”了？”母亲说：“别人都说他整日惦记发财，后来小飞爸爸把名字改成了李跃进。”在那个年代，名字都具有时代意义，小飞爸爸把名字改成李跃进，迎合时代。

李家兄弟的母亲快言快语，中等个子，皮肤黝黑，说话嗓门高，走路嗖嗖的。在我家后院总听到李家母亲在叫骂四个捣蛋的儿子，李家儿子的嗓门盖过李母毫不示弱，四个从小不加约束的愣小子如野马，已经跑野了，想套上夹板不容易。李家父亲在公社忙，家里一切由李母操持。农家的小院子四周都栽上挺拔的杨树，一到夏天翠绿的叶子“沙沙”地响，园子里种上当令的蔬菜。李家的院子里没有一棵树，几个蔬菜畦子也干瘦毫无生机。

20世纪80年代初，我家买了黑白电视机，也是村里唯一的一台电视。二叔自制电视天线，可电视雪花很多，影像模糊。一到晚上，李母就带四个儿子翻墙到我家里看电视，后来李家的邻居买了电视，李母和她的儿子们就到邻居家看电视。到11点多，李母才带着孩子嬉笑着回家，讨论着电视的剧情。我听母亲对父亲说：“你说李智他妈，也不招呼孩子们写作业，整晚都带孩子去看电视，真是过日子稀松，四个挺头竖脑的大小子她也不愁。”

上学时我和李勇一个班，李勇有些口吃不爱学习，不是迟到就是旷课。平时不爱说话，打起架来不要命，大概念到初一就辍学了。在家里闲逛几年，后来到矿山去上班。

李家的儿子一个个长大，都似他们的父亲身材魁梧，初中毕业后走向社会，老大、老二被亲戚安排到铅矿开大车，老三、老四在家闲逛。

世上的事往往难以预料，应该是什么因就有什么果。李家的孩子从小无拘无束没人管教，应该是没有好的前途，可事实恰恰不是人们能预料的。李家的老大老二兄弟俩后来开矿成了富豪，是我们村里最有本事、最富有的人，也是我们旗里最富有的人。李家父亲患癌症去世，李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竟然开着奥迪车满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