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们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彼此无话。潮湿的风带着秋天苍凉的味道从身边吹过，天空停留着一片片孤独的云，不知所向，只频频变换着形状。陌生的丛楼和远处暮霭霭的景致在我眼中逐渐淡化，虚无起来。云是什么，怎样形成的呢？我不懂，可我懂它们的孤独，或许云在等风吧，唯有风吹来，它们才兴高采烈地飘向远方，甚至感动地流下泪来。

我想走着去火车站，小燕说太远了，走不动。是的，这是南方秀美的大城市，不是我们小城，三脚两步就能走完全城的。

我们只好边走边打出租车，大约半小时后，来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彼此的情绪愈加沉重起来，属于我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离别在即。

车窗闪过这座城市的边边角角，随着车速拉出一轴绚烂的山水画来，如电影一般，梦幻得让我不知不觉伤感满怀。我将要离开这里，离开我亲爱的姑娘，这个城市并不属于我。

小燕偎在我肩头，泪痕未干，我紧紧地攥着她娇小冰凉的手，心里涌动着各种无法形容的感受。我知道，这次离去，不知何时还能来到她身旁？她向我紧着又偎了偎身子，继续沉默着。

还能说什么呢？我们已无力改变当前的离别状态。

下了车，在车站门前，我怅然若失。

我说:“拍张照片吧。”

小燕说:“嗯。”

我说:“拿我手机拍吧。”

小燕说:“嗯。”

我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身后烟雾弥漫，天地一色，一台高高耸立在远处的塔吊，让我感慨万千。

脚下是排列整齐的地板砖，不时传来各种轻重缓急的脚步声，旁边就是装满离情别绪的车站。

面对如此景致和眼前的女孩，在相机咔嚓的瞬间，我还是露出了一抹酸楚的笑容，我的牙齿就像排列整齐的告别，对着眼前还能否再相见的女孩说:“我也给你拍一张吧。”

我替心爱的女孩取了同样的背景，我想，至少照片可以证明我们曾在一起过。在按键前我对小燕说:“笑一个。”

她望着我，朱唇微启，勾起嘴角，她笑了，可那笑，僵硬得令人难受。

购票后我们进站，宽大整洁的候车室，椅子上坐满了南来北往的旅客，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表情。有跟我们一样的情侣，拥抱在一起，窃窃私语，耳鬓厮磨。

听着音响里播报着列车运行的车次跟时间，不由得心揪得难受。她头靠着我的肩膀，目光清澈，一头秀发贴在我脸上。我吻了吻她的头发。我实在缺少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她，我伸出手搂紧了她纤细的腰。

我轻轻地说:“要照顾好自己，好么？”

她点着头说“嗯”，抬头看着我，目光虚幻而缱绻，空洞而热切。我明白，她的眼中翻腾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半晌，她喃喃地说:“你一定要来，我等你。”

我使劲点着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只是觉得说什么都是空洞的。我不敢给她承诺什么，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回来。我想我还会来的，因为我喜欢这个女孩。

她抱得我更紧了。

我也抱得她更紧了。

播报员说开往杭州的动车马上就要进站了，请上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和物品准备上车。

闻言小燕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身子颤抖着。我浑身摸了一下口袋，希望找点纸巾替她擦擦，可没找到，我只好抬起手揩她脸上不断涌出的泪珠。

小燕抓住我的手贴在她的脸上再次嘱咐我:“你一定要来。”

在动车的一声长鸣中我又一次点了点头，我背起挎包，搂住她，眼窝热辣辣地疼。我说，再见。

动车停了，人潮开始蠕动。小燕不舍地拉着我的手，另一只手从腰间的兜里掏出了一小包纸巾递给我，说路上备用。

我忍不住又用手擦了擦她眼角涌出的眼泪，我忽然感到有种窒息的感觉。争分夺秒的时间不允许我们有太多的告别。

我说我走了，狠着心放开了她的手，拧身一头扎进人潮，大跨步向前踏去。我感到小燕的脸在人群中渐渐被淹没。我加快了脚步，几步奔到电梯上，下了电梯又经过一段天桥通道。车站好大，空空荡荡的。

我在匆匆上车的身影中驻足回首，人群海海，她依旧站在那里给我挥手。纤细的、白嫩的手臂犹如拿着画笔在描绘一张离别的画面，每一笔都饱含着思念的墨汁，鲜明，浓烈，又曲折蜿蜒。

这一刻，即使咬铁嚼钢的硬汉也得掉出几滴泪来吧。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情感的冲击，直觉得眼眶浮出几朵浪花来，视线瞬间模糊不清。我举起僵硬的手挥挥。我心里说，再见，我亲爱的人；再见，我的姑娘，假如有缘，我们定能相见。

我感觉自己正在拍一部很伤情的爱情电影，周身被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萦绕，此时我是全世界的焦点，所有的镜头全对着我，让我这个主角代表着神圣而伟大的情感向世界证明:

爱情是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