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留校察看
人总是在潜移默化中变化，不知变了多久，自己才能发现到这种变化。可悲的是，自己往往是最后一个发现者。
他与夏小雨之间的感情到底算不算爱情，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许是虚荣心作祟，他愿意看到别人投射过来的嫉妒的目光，他不相信世界上有“羡慕”这个词，他认为“羡慕”只是对“嫉妒”的美化。
所以他愿意与夏小雨接触，但他们不会像别的情侣一样，晚上钻进小树林里。
那个走路顺拐的女孩叫孙敏霞，由于是一个山沟里走出来的，吃饭的时候也与他们两个坐在一起。连续几天看夏小雨往苏羽沐的餐盘中拨肉，她看在眼里，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夏小雨也很穷，连续吃了几天肉之后，算计着卡里的钱不够买肉菜了。于是和苏羽沐一起吃土豆片。
他们三个人里，孙晓霞家里是最富的，不光在他们山沟里，即使与那些住在城里的双职工子女比，她也是个富人。她父亲是一个商人，专门倒卖山货，赚了不少钱。苏婉采摘晾晒的山货，就是被她爸爸收购的，然后她爸爸再用车拉出去，卖给城市里的商贩。
她除了走路顺拐，脚上还有些残疾，平时走起路来有些踮脚，这种人俗称跛子。据说是小时候淘气，摔断了腿，结果没治彻底，留下的毛病。为此她很自卑。她没什么朋友，说话一向尖刻，爱挑别人的毛病。在她眼里，没有哪个人是完美的，即使是班长也被她告过一状，她对老师说：物理课上，班长偷看英文课外书。
有一段时间，听说苏婉在工作岗位上昏倒了。听到这个消息，苏羽沐念不进去书，跑了回来。虽然他一直很叛逆，可当看到妈妈越发瘦弱的样子，心底的痛苦让他鼻子发酸。可母亲却总说，她的病并不严重。
他不信，要领着苏婉去看病，结果苏婉说什么也不肯去，把他气得发火。
“你都病成这样了，就别去服装厂工作了。一天干十多个小时，一个月才赚几百元，有什么意思。”
“妈妈的身体自己清楚，你不必为我操心了。你都回来好几天了，怎么还不回学校去。”
“我不想念了。”
“不念书怎么行？”
“二癞子他们现在城里打工，一个月一千多呢。我也想去。”小声絮叨着说：“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城里找份工不好吗？”
“那好吧，我也去城里找份工，你先回学校去。”
苏羽沐不相信苏婉的话，非要帮着母亲搬走才肯回学校。
找工作，租房子，搬运家具，折腾了大半个月才回到学校。
当他在回到学校的时候，发现夏小雨与自己变得陌生了。一开始他并没在意，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端着餐盘去找夏小雨，可他刚一坐下，夏小雨竟然走开了。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这时孙敏霞走了过来，说：“傻帽，人家和班长好上了，你还往人家身边凑什么？哎，你知道班长他爸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
“知道咱们县里最大的酒店吗？”
“富豪酒店？”
“对，那就是他爸的。”
本来苏羽沐对班长挺有好感的。
班长名字叫林言，看苏羽沐太穷——蓝布的胶皮球鞋已经漏脚趾了，还穿着。
于是林言提议班里集资，给苏羽沐买鞋。当时被苏羽沐严词拒绝。苏羽沐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为此还挥着拳头恐吓班长：以后别自作多情，想搞班长功绩，别在我头上搞。
可班长并没放弃对他的帮助，后来林言自己花钱买鞋送给他，说：本来我打算自己送，又怕别人说我搞基。其实我只是看你太穷了，真的想帮帮你。不瞒你说，一双胶皮鞋才十几元钱，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
面对班长的好意，苏羽沐觉得自己很狭隘，于是他与班长握手言和，并且对林言说：我没别的本事，就是拳头硬，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出头。
林言的脸上漏出一丝苦笑，没说什么走了。
那一丝苦笑，又刺激到了苏羽沐，让他觉得自己在林言面前显得好幼稚。
夏小雨会离开自己，其实苏羽沐早有心理准备。
少年的心灵逐渐在变化，后来他心里最可恨的不是夏小雨，反而是那个总提醒他“夏小雨背叛他”的张敏霞。
当夏小雨不再与苏羽沐同桌吃饭开始，张敏霞看起来开朗了许多，平时她不跟别人说话，只跟苏羽沐说。
苏羽沐烦她，却又不好端着餐盘就走。毕竟还是一个山沟里出来的。想到这里，他的心更难受，人家夏小雨端起餐盘时比他有勇气。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苏羽沐慢慢走出那段煎熬的日子。他说他不再看夏小雨而生气，更不因为刚刚萌发的爱情受到挫折而气馁。他似乎恢复了平静。
“唉，苏羽沐，凭你这脾气，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张敏霞看着坐到最远处的林言和夏小雨说。
“不然呢？”
“你脚上的鞋是不是林言送你的？”
“别拐弯抹角的，有话直接说。”
张敏霞抿了抿嘴唇，突然用很小声却又能让苏羽沐听到的声音说：“用一双鞋换走一个女朋友，可真值。”
苏羽沐吃不下去了，不用张敏霞提醒，他也为这件事郁闷，可他已经走过了那道坎，他不想再去回忆。就算林言不送他鞋，想抢走他的女朋友也不在话下。归根结底是夏小雨变了心；是他太穷。
他顿了一会儿，又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大口吃了起来。
从此以后，他也不理张敏霞了，觉得她太烦。她再走过来，他也端起餐盘离开。就这样，山沟三人组彻底解散了，而且变得仿佛不认识一般，路过的时候都不吭一声。
高一很快就过去了，高二时苏羽沐似乎已经忘记了过去。而且此时也分了文理班，夏小雨与林言一起去了文科班。而张敏霞却仍然和苏羽沐一个班。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不再躲着张敏霞了，他们又坐到一起吃饭。
突然有一天，张敏霞满脸兴奋地对苏羽沐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你没注意吗，夏小雨已经三天没来上课了。”
苏羽沐看着张敏霞，没说话。果不其然，张敏霞不用问也会继续说下去：“她去医院了。哦……，我猜你知道她干什么去了，真丢脸，给咱们张家坳的人丢脸。”
张敏霞后面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听起来仿佛是抱怨，其实说得可开心了。但苏羽沐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只觉得脑子嗡嗡响。
后来苏羽沐去揍了林言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