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濮阳之役

曹操为兖州牧是在一部分人的拥戴下轻易取得的，他在兖州的根基尚未稳固，还来不及采取一些措施，争取人心，加强统治，就急于报父弟之仇，发大兵东征，以致后方空虚。而张邈和陈宫在兖州做官已有十多年，尤其是在陈留郡和东郡，拥有深厚的潜在势力。因此，他们一起来反对曹操，立刻得到一些郡县的响应。只有兖州治所鄄城和东郡的两个属县范（今山东范县）、东阿（今山东阳谷东），还在曹操势力手中。

陈宫准备自己领兵去攻打东阿，派氾嶷去取范城。与此同时，豫州刺史郭贡引兵数万也进入兖州，向鄄城进逼，而鄄城之内还有一些将吏与张邈通谋，形势对曹操一方是非常严峻的。

这时，留守鄄城的荀彧，派人把驻扎在东郡的大将夏侯惇调回鄄城。夏侯惇从濮阳赶赴鄄城时，中途遭到吕布军队的截击，夏侯惇恐怕鄄城有失，奋力冲击，突围而出，吕布没去追赶，乘机占据濮阳。夏侯惇在这里的辎重，全部为吕布所得。

夏侯惇领兵来到鄄城后，于当夜就把城内通敌的将吏数十人杀掉，稳定了城内，安定了军心。

郭贡引军来到鄄城附近扎下营寨后，约求单独会见荀彧，荀彧准备亲自到郭贡军中去做说客。夏侯惇等人劝他说：“现在您是一州的主事人，如果前去，必有危险，还是不去的好。”荀彧说：

郭贡与张邈等平素没有结好，来得这样快，是想根据情况，相机行事，何去何从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应该乘他犹豫不定之时，去陈说利害，纵然不能使他与我们合作，也可以使他采取中立态度。如果我们态度不好，他就很快倒向张邈、吕布一边，与我们为敌，那对我们就更危险了。

夏侯惇等人听后，只好同意荀彧去见郭贡。

荀彧不顾个人安危，来到郭贡大营后，便向郭贡分析了形势，指出曹操是如何出类拔萃，很快就率领大军回来，而吕布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虽然一时势盛，终究是要失败的，劝他不要帮助吕布与曹操为敌。

郭贡见荀彧毫无惧意，自信心很强，分析的情况又切合实际，他考虑鄄城很难拿下，曹操很难对付，便顺水推舟，领兵退去。

荀彧说走了郭贡，心里安稳多了。他又与程昱商量守护东阿、范城的办法。他对程昱说：“如今叛乱遍及全州，惟有鄄城、东阿和范三城在我们手中。如果陈宫以后派重兵围攻，三城军心就要动摇。您在此地军民心中，很有威望，最好亲自去东阿、范县，安抚鼓励他们，可以稳定军心，坚守城池。”于是程昱先去范城，见到县令勒允后阐述自己的见解：

如今天下大乱，英雄并起，必定有治世能人，来平息战乱，聪明人在此时就要采取慎重态度。古往今来，得主者昌，失主者亡。陈宫叛迎吕布，好多地方响应他们，似乎能有所作为，但是吕布粗暴，很少有亲近之人，刚猛而且没有礼义，不过是匹夫之雄而已。陈宫等人是暂时凑合在一起，更不足为伍了。他们目前虽然人多势众，终久是要失败的。曹公很有智谋，有治世之才，是天之所授。如果你固守范城，我回去守住东阿，定能获得成功。否则将违忠从恶，家破人亡，何去何从，请你深思。

勒允听后，表示无有二心，并将前来劝降的氾嶷杀掉，坚守城池。

接着，程昱又到东阿，东阿令枣祗态度坚决，正率领将士吏民坚守城池，一切安排停当。程昱给他们以鼓励，坚定了他们的信心，等待曹操率军回来。

经过荀彧、程昱的努力，三城终于保住了。曹操从前线回来之后，拉着程昱的手说：“没有你的帮助，我将没有地方可去了！”于是表程昱为东平相，让他屯守范县。

曹操回兖州后，一方面派李乾到各县慰问，安抚百姓，争取人心；一方面做进攻吕布的准备工作。他分析形势：

吕布既已得到了兖州，却不能及时占领东平，切断亢父（今山东济宁市南）、泰山的要道，据守险要，阻断我的归路，反而驻守在濮阳，从这就可以看出他是没有作为的。

曹操决定亲率主力军，去濮阳与吕布决一雌雄。

同年（194）八月间，曹操进军濮阳，这时吕布在濮阳城内外已做好迎敌准备。曹操命于禁攻打吕布在城外南面的大营，命“青州兵”攻打西面的大营。于禁攻破了吕布的两座大营，“青州兵”则被吕布打败，损失严重。

曹操见状，决定亲自领兵于夜间去偷袭濮阳城西吕布的大营，并将其攻破。当曹操正在高兴准备撤走时，吕布亲自领兵赶来救援，两军又展开激烈战斗。从黎明一直到中午，曹操军队有些支持不住了，他决定边战边退。于是组成敢死队断后，典韦首先站出来，还有数十人愿意同典韦协力作战。他们身穿两重衣铠，手持长矛短戟，保护曹操撤退。

敌人见曹军向后退去，紧追不舍。典韦向同伴说：“敌人离我十步时，告诉我！”等敌军近前时，同伴说：“十步了！”典韦又说：“五步时再告诉我！”同伴无不恐惧，齐声惊呼：“敌人到了！”于是典韦手持十余短戟，回头大喊一声，将戟随手掷出，敌人无不应声而倒，敢死队齐心协力，拼命抵挡，杀死不少敌人。敌人害怕，不敢再追，到了天黑时，曹操才退回营寨。

曹操回寨后，非常感激典韦，马上拜典韦为都尉，带领亲兵数百人，侍卫在曹操大帐左右。

与吕布接战失利，曹操很是不安。他在大帐中苦苦思谋对策。忽然接到濮阳城中大姓财主田氏派人送来的一封信。信中田氏表示愿意做内应，曹操喜出望外，当即同田氏约定了时间、暗号和具体办法。

在约定的这天晚上，曹操亲自领兵悄悄来到濮阳城东门，通过暗号，田氏家丁将门打开，曹操一拥而进。为了提高士气，曹操下令火烧东门，以表示决不后退的决心。

吕布得知曹操进城后，集中兵力迎击，经过一番厮杀，曹军被敌人骑兵冲散了。曹操见情况不妙，回师向东门撤去。在混战中与诸将也失去了联系。正在惊慌无措时，吕布的骑兵赶来。曹操急中生智，忙把一个士兵的头盔拿来戴上，混在士兵之中逃走，吕布的士兵赶到曹操身边时，不认识他就是曹操，便问：“曹操在哪里？快说！”曹操随手一指，回答说：“那边，骑黄马的就是曹操。”敌人放过曹操，另去追赶骑黄马的人。曹操冒着烟火冲了出去。

曹操刚逃出城来，跑出不远，他就从马上掉了下来。原来是他左手掌被烧伤，经过烟熏火燎，有些头昏眼花，控制不住了。部下楼异急忙扶他上马。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一路上护着他回到大营。

诸将见曹操受了伤，战争中又遭到损失，都纷纷向他请罪。曹操不责怪任何人，反而笑着对大家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家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样攻破吕布，报这个仇。”这样一来，大家就安下心了。

接着，曹操亲自到各营中去慰问将士，提高他们的士气，并下令军中制造攻城的器具，表示非把濮阳打下来不可。

双方相持有一百多天，互有胜负，吕布既不能攻占兖州更多的地盘，曹操也没有拿下濮阳。

在曹操同吕布相持期间，全国好多地区长期没有下雨，旱灾严重，后来兖州地区又闹了蝗灾，庄稼受到严重损害，好多地方颗粒无收，不少人因饥饿而死。到了九月间，曹操、吕布军中都没有吃的，打仗也就更难了。曹操只好带着将士回到鄄城去。吕布在濮阳也维持不下去，领兵到乘氏（今山东巨野县西南）去抢劫粮食，被当地豪强李进阻击，又向东转向山阳郡就食。

正在这时，袁绍派人来见曹操，希望曹操把家迁到邺城去，以加强双方同盟关系。袁绍在曹操同吕布激战不利的时候，不派兵前来支援，这时表示友好，实际上是想乘人之危，借机控制曹操。

在中国古代，领兵将领的家属，常被当成抵押品，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做“质”或“质任”。在敌对势力之间，强弱之间，上下之间，以家属做抵押品是常见的现象。有了活人抵押，就可以强迫别人服从，否则就把人质杀掉。袁绍就是以强者身份要曹操将家属送到邺地做人质的。名为友好，实为控制。

曹操对此不是不清楚，但他考虑，战场上失利，灾荒严重，粮食很难筹集，有些士兵因此逃离部队，处境非常困难，想依靠袁绍，以解一时困难，徐图发展，因此他准备接受袁绍的“好意”。

当曹操把此事同手下人商量时，程昱进行劝阻，并提出自己的看法：

像袁绍这样的人，尽管他占据燕、赵广阔的土地，有并吞天下的雄心，但他的才智却不足以使他成功。将军掂量一下，能甘心做他的下属吗？以将军龙虎一样的声威，智勇兼备，能愿干韩信、彭越那样的事吗？而今兖州虽已残破，尚有三座城池，能征惯战之士也不下万人，以将军之英勇，加上荀文若和我等都愿为将军效劳。再广泛收罗人才，加以重用，霸王的大业是不难成功的。请将军再认真考虑考虑。

程昱的话打动了曹操的心。曹操权衡利弊后，也打消了依附袁绍的念头。

经过一段努力之后，曹操重整旗鼓，展开了收复兖州失地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