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活动作表象
所谓生活动作表象,是指生活原型动作在舞蹈家头脑中的“留影”。生活原型动作包括的范围很广,在人体动作这一系统中,有人的性别、年龄、职业方面的原型动作,有某种特殊情景下的特殊原型动作;在自然界,有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各种形态的原型动作,还有山川河流、风雨雷电的形态和动态的原型动作等等。这形形色色的原型动作,以原始形态保存在舞蹈家的形象记忆之中,是舞蹈创作中可加工成舞蹈动作的重要思维材料之一。生活动作表象的重要意义,绝不仅仅在于它是舞蹈动作之源,从而为舞蹈动作的成型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原始材料;更为重要的意义在于,在某种情况下,它可以超越原始素材的层面提升到舞蹈语言的高度出现在作品之中。
对于生活原型动作能否直接搬上舞台,舞蹈界曾经有过争论。得到较为统一的认识是:在舞蹈作品中,一举一动都应是舞蹈化的,若掺和一些生活原型动作,会影响作品“舞蹈化的纯度”。这是无可非议的认识。但是,我们必须注意产生争论的背景。在对舞蹈艺术的特性尚未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在舞蹈表现手段不够多样化的情况下,有些作品从构思开始就不够“舞蹈化”,当某些情节无法表现时,便借助说明书或字幕的解释,或借助某些生活原型中的哑剧动作去图解,造成一些极为可笑的演出效果,引起观众的反感。在这种背景下便展开了把哑剧动作、生活原型动作“驱逐出舞坛”的争论。争论,常常会有矫枉过正的阴影。在为“舞蹈化的纯度”而争论时,却又忽略了另外一个“艺术法则”,这便是“恰到好处”。只要选材、结构、编舞都是很“舞蹈化”的,在某种情况下,为了刻画性格,为了表现某种心态,在恰到好处的地方,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生活原型动作,不但不影响整部作品“舞蹈化的纯度”,反而可以收到意料不到的视觉效果。因此,不必矫枉过正地排斥一切情况下的一切生活原型动作。
“88舞剧创作研讨会”上,舒巧、应萼定在阐述他们对舞蹈语言的观点时说:“舞剧语言与一般小型抒情舞蹈的语言是两个不同的范畴,承担着不同的任务”,“在一定的戏剧氛围下,生活原型动作,只要具有特定的表现力,对刻画人物有必要,它在此时此地就是舞蹈动作”。他们所说的“此时此地”是指他们的舞剧《黄土地》中那一群平时懒散的农民,双手揣在袖筒中,低头躬背,走来走去。这是一个极为生活化的动作。为了刻画农民性格的某一侧面,他们寻思良久,始终没有创造出比较理想的动作形象,唯有这双手揣在袖筒里、低头躬背的生活化原型动作表象,在他们的内心屏幕上总是挥之不去,十分鲜明。于是,他们就将这原型动作表象未经加工地直接搬上舞台,成为形象生动、十分典型的个性化动作。
被誉为新古典派代表作之一的《奥涅金》,是斯图加特芭蕾舞团前艺术指导克兰科的力作。《奥涅金》开幕后的第一个场面便十分的“生活化”:女主角达吉雅娜坐在椅子上看书,她的妹妹奥尔加走来走去;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做着针线;奶娘不时地上场下场……这一极为生活化的场面,完全不同于传统芭蕾的结构模式,但却能表达出乡村生活的悠闲与宁静。为后面剧情的展开做了氛围上的渲染,而且同全剧的整体格调十分融洽。
这些艺术实践向我们证明,生活原型动作及生活化的场景在特定的戏剧氛围、特定的人物塑造上,具有特殊的艺术表现功能,在这种情况下它就是舞蹈动作而不再是生活原型动作。因此,对于舞蹈动作之源的生活原型动作,完全可以用一种舞剧的眼光去观照、去开发,发掘出它自身的表现力,将素材性的功能提升到语言性的功能。
但是,必须记住一个重要的前提,即对构成舞剧题材的生活现象,必须以舞剧的方式做整体把握,而不是自然的、原始的、散乱的生活现象的堆砌。一个非常舞剧化的结构,在舞蹈语言的表达上,经过精心的选择,选中了一个或几个对刻画人物、对整体氛围的表达十分必要、恰到好处的生活原型动作。那么,此时此地,它们就不再是素材性的原始动作而是舞蹈动作了。
因此,作为舞蹈思维材料组成部分的生活动作表象,我们应以一种开放的观点去审视,将生活动作本身所具有的表现力发挥出来,增强舞蹈艺术的表现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