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劳动的人的本体论内涵与主体性内涵
马克思主义意义上的人是劳动的人。在马克思主义的视阈下,劳动既有本体论的含义,也有主体性的含义。
(一)劳动的人的发展的本体论内涵
劳动的人的本体论内涵,是说明劳动创造人的作用。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一文中指出:劳动是“整个人类生活的第一个基本条件,而且达到这样的程度,以致我们在某种意义上不得不说:劳动创造了人本身”。劳动对人的本体论作用表现在:
1.劳动推动了人手的完善。恩格斯从类人猿进化的维度考察劳动在从猿到人的转变中的作用,将人的祖先设定为:在地质学家叫作第三世纪的那个地质时代的某个还不能确切肯定的时期,大概是在这个时代的末期,在热带的某个地方——可能是现在已经沉入印度洋的一大片陆地上,生活着的那个异常高度发达的类人猿的种属。“这种猿类,大概首先由于它们在攀援时手干着和脚不同的活这样一种生活方式的影响,在平地上行走时也开始摆脱用手来帮忙的习惯,越来越以直立姿势行走。”直立行走使得手“越来越多地从事于其他活动了”,由此使得“手变得自由了,并能不断获得新的技能,而由此获得的较大的灵活性便遗传下来,一代一代地增强着”。由此决定手是“劳动的产物。只是由于劳动,由于总是要去适应新的动作,由于这样所引起的肌肉、韧带以及经过更长的时间引起的骨骼的特殊发育遗传下来,而且由于这些遗传下来的灵巧性不断以新的方式应用于新的越来越复杂的动作,人的手才达到这样高度的完善”。
2.劳动推动了语言的产生。由于达尔文意义上生长相关律的作用,加之手的发展对其余机体的直接的、可证明的反作用,“随着手的发展、随着劳动而开始的人对自然的统治,随着每一新的进步又扩大了人的眼界。他们在自然对象中不断地发现新的、以往所不知道的属性。另一方面,劳动的发展必然促使社会成员更紧密地互相结合起来,因为它使互相支持和共同协作的场合增多了,并且使每个人都清楚地意识到这种共同协作的好处。一句话,这些正在生成的人,已经达到彼此间不得不说些什么的地步了。需要也就造成了自己的器官:猿类的不发达的喉头,由于音调的抑扬顿挫的不断加多,缓慢地然而肯定无疑地得到改造,而口部的器官也逐渐学会发出一个接一个的清晰的音节”。
3.劳动推动了猿脑逐渐地过渡到人脑。随着脑的进一步的发育,同脑最密切的工具,即感觉器官,也同步发育起来。“脑和为它服务的感官、越来越清楚的意识以及抽象能力和推理能力的发展,又反作用于劳动和语言,为这二者的进一步发展不断提供新的推动力。”
4.劳动推动了人的社会性的形成。“由于随着完全形成的人的出现又增添了新的因素——社会,这种发展一方面便获得了强有力的推动力,另一方面又获得了更加确定的方向。”
(二)劳动的人的主体性内涵
劳动的人的主体性内涵,是说明人通过对象化活动即劳动创造了对象世界的丰富。在这个意义上,费尔巴哈提出“人借助于对象化来表示自己的本质”。人的对象化活动既面向自然,也面向他人,还面向自身。人通过工具系统确立了在自然面前的对象性。人通过社会活动中的他人确立了在社会面前的对象性,只有通过社会活动中的他人才能认识自己的社会性本质。在这个意义上费尔巴哈提出“人只有在别人身上才了解自己和意识到自己”。人通过自身确立了对于自己的对象性,从而确立了主体与客体的双重地位,人“于自身之中并且为了自己而来扮演他者的角色”。马克思在《经济学手稿》(1857—1858年)中指出:“自然界没有制造出任何机器,没有制造出机车、铁路、电报、走锭精纺机等等。它们是人类劳动的产物,是变成了人类意志驾驭自然的器官或人类在自然界活动的器官的自然物质。它们是人类的手创造出来的人类头脑的器官;是物化的物质力量。”劳动的人的主体性内涵表现在:
1.劳动是人特有的活动。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将人与动物作了区别,认为动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动是直接同一的,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象;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正是由于这一点,人才是类存在物。有意识的生命活动即劳动,而劳动是一种创造性的活动。通过劳动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通过劳动自然界表现为人的作品和人的现实。在劳动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动物虽然也从事活动,也生产,如蜜蜂、海狸、蚂蚁等为自己营造巢穴或住所,但因为这种活动不是自由的有意识的能动的活动,因此不具备主体的资格。
2.劳动是积极的、创造性的活动。这个意义上的主体性是通过主体的选择性和创造性表现出来的。就选择性而言,人的主体性是在克服生物器官的单一性、贫乏性、非专门化与需求、资源的多样性矛盾中确立起来的;就创造性而言,人的主体性是在无中创有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无中创有即创造性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特点。人高于动物通过劳动而彰显和巩固,马克思指出:“人自身作为一种自然力与自然物质相对立。为了在对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质,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当他通过这种运动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变自然时,也就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他使自身的自然中沉睡着的潜力发挥出来,并且使这种力的活动受他自己控制。”经过劳动,“自然物本身就成为他的活动的器官,他把这种器官加到他身体的器官上,不顾圣经的训诫,延长了他的自然的肢体”。人们“周围的感性世界绝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直接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
3.劳动体现着与自然的关系,对自然的改造与对自身的改造是一个交互的过程。人的类本质能力是人通过与自然的关系形成和表现出来的。马克思既然把人的类本质能力界定为劳动、实践,而劳动是“为了满足人的需要而占有自然因素,是促成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活动”。这个活动以劳动的场所、劳动的资料、劳动的对象的存在为基础,自然界从提供劳动的基础和提供生产——生活资料来源两个维度上构成了与人的类本质的意义关系:“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它是工人的劳动得以实现、工人的劳动在其中活动、工人的劳动从中生产出和借以生产出自己的产品的材料。”“自然界一方面在这样的意义上给劳动提供生活资料,即没有劳动加工的对象,劳动就不能存在,另一方面,也在更狭隘的意义上提供生活资料,即维持工人本身的肉体生存的手段。”因为自然界既提供人的劳动的基础从而彰显人的类本质能力,又提供人的生产——生活资料来源,所以马克思将自然界看成人的身体,把人看成自然界的一部分:人“把整个自然界——首先作为人的直接的生活资料,其次作为人的生命活动的对象(材料)和工具——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不外是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和自然界的实在性”表现为“人对人说来作为自然界的存在以及自然界对人说来作为人的存在”;“人同自然界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同自然界的关系”。在对自然的改造中同时也改造着人自身,这个过程是实践的过程:“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