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奥威尔一生执著于写日记和记清单。他的日记本里记满了所思所想,这些想法中还有诗句的初稿——“这是一个周二的早晨”,还有“约瑟夫·希格斯,已故的牧师”——还有从报纸上抄录粘贴的信息、配方、园艺技巧等等。他编制的清单包括国家领袖,流行歌曲,拉丁语、法语及其他外语字词。他还将那些他怀疑是秘密共产党员及其同路人的名字编成了一份著名的名录。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里,他记下了自己广泛阅读的书目。多年来他一直留意收集各种宣传册(现藏大英图书馆),并着手为它们编订目录。他还仔细记录了自己的每一笔稿费,以便申报个人收入申领退税。不幸的是,现存的只有他从1943年7月到1945年12月的稿费记录;讽刺的是,记录这些的是艾琳在怀特霍尔的审查局里工作时领取的一本笔记本。尽管他通常从不考虑要保留那些已发表作品的手稿——部分还是保留了下来(例如《动物农场》和《一九八四》的打字原稿),这可能只是因为奥威尔早逝,没有机会销毁它们。不过他的日记都由他本人保存了下来并打字成稿,现存十一卷。这些不是佩皮斯的那种用代码写成的纯私人记录,而是大体上用平直的语言写成的他对生活、他对自然的观察以及当时的政治事件的记录。当他在1939年9月离开沃林顿后,艾琳帮他代写了家庭日记;1947—1948年的那个冬天在他住院期间,他的妹妹安维尔代他记录了一些基本信息,如天气以及在巴恩尔农场周围开展的农务。
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还有第十二卷甚至是第十三卷日记被锁在莫斯科的内务人民委员会档案室里。1996年3月,前匈牙利共产党领袖贝拉·库恩之孙米克洛斯昆告诉我,内务人民委员会曾锁定了奥威尔,他知道档案里有一份专门针对奥威尔的文件(贝拉·库恩与苏联当局决裂后,可能于1938年8月29日在一座古拉格集中营中被枪决,尽管早先的一份苏联报告声称他于1939年11月30日死于监狱)。不幸的是档案在公众有机会查阅前就被封闭了。奥威尔在1937年8月2日给查尔斯·多兰的信中写道(CW, XI, p.386),这些文件被从他妻子位于巴塞罗那大陆旅馆的房间中没收了。在《向加泰罗尼亚致敬》中,奥威尔写到六个便衣警察拿走了“我的日记”(p.164)。考虑到奥威尔对写日记的执著,他在担任驻缅警察的那些年里也有可能记过日记,但这些日记也许永远不会浮出水面了。1946年6月1日的家庭生活日记中,奥威尔说“另一本日记里”有一张兔皮清单——但这本日记还没有被确认。尽管有明显的遗缺,但这十一卷日记外加两本笔记本中的一些日记条目为我们展现了奥威尔一生的个人记录(虽然有空缺),从他1931年摘啤酒花的经历直至他在医院中的最后时日。
奥威尔从1938年8月9日起的所有日记条目在整整70年后,现已一篇篇地发布在了“奥威尔奖”网站上,并配有记录奥威尔写下当日日记时的行程地图。该网网址www.orwelldiaries.wordpress.com。
在将奥威尔的日记呈现给读者时,我(编者)尽力保留奥威尔作为日记作者而非那个完美作家的某些典型特征,同时确保文字的可读性。一些无关紧要的拼写错误如“actualy”(正确的拼写是actually)被直接纠正了;他将“i. e.”(即)和“e. g.”(例如)写成“ie.”和“eg.”的习惯在这里则被保留;报刊名称打成了斜体。重要的改动都加了注解。值得注意的是,艾琳在代奥威尔将日记整理成文时,她的拼写比丈夫的准确。如艾琳写的是“scabious”(山萝卜,拼写准确)而奥威尔写的是“scabius”。我尽可能地确定了日记中各个首字母缩写所代表的人物身份,并补全了日记中频繁提及的人名缩写(用方括号)——如安[维尔]和比[尔]。如果奥威尔的日记是先写手稿再誊成打字稿的话,那我只发现了少数有意义的改动。奥威尔在手稿上的手写修改在这里大部分都不加说明,直接照办了。详情可见《奥威尔全集》。注脚中引用全集的地方用CW代表,并标了卷数和页数。本书的注释除了忽略了上文提到的那些小变动外,比起《全集》来说要充实得多。
感谢“奥威尔基金会”,尤其是理查德·布莱尔和比尔·汉弥尔顿;感谢吉尔·弗隆,档案馆以及伦敦大学学院特殊收藏图书馆允许本书出版这些日记。我还要感谢迈拉·琼斯太太孜孜不倦的校对工作。
最后:奥威尔平生非常反对有人给自己写传记;讽刺的是,这些日记恰恰是对他自己大半个人生中思想生活的一本自传。
奥威尔的原注用符号(如∗,, §)标示(这是他的个人习惯)。编者添加的注解在方便阅读的前提下尽可能地靠近其注释的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