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论
一 研究背景
有历史以来,道德一直是一个历久弥新的问题。道德的起源或基础、道德判断的过程或机制也一直是伦理学家、道德心理学家甚至社会心理学家殚心竭虑期待完全破解的问题,然而人们对此的掌握和理解还正在路上。例如,休谟(David Hume)的情感道德观、康德(Immanuel Kant)的“纯粹理性”以及梅洛·庞蒂(Maurece Merleau-Ponty)的身体哲学道德观,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对道德的本源进行了解释。
而对于道德判断而言,长期以来一直遵循皮亚杰(Jean Piaget)和科尔伯格(Lawrence Kohlberg)的理性主义模式,即道德判断主要通过推理和思考而得出。近来,海特(Jonathan Haidt)提出的社会直觉模式(Social Intuitionist Model,SIM)认为,道德判断更多的是一种情绪体现和情感直觉过程,应从“伤害/关爱、公平/互惠、内群体/忠诚、权威/尊重和纯洁/圣洁”道德直觉规范五基础来研究道德判断的发展过程及认知机制。
当今第二代认知科学勃兴,其具身认知(embodied cognition)的理念日益受到重视并成为研究前沿热点。尽管对具身的理解尚有较多争议,但绝大多数研究者都认同具身观的基本主张:认知是一种高度具身的、情境化的活动,甚至思维的存在也应当首先被看作是行动的存在;高级的认知加工过程是通过一部分感觉、运动以及情感系统的再现完成的,其中身体本身作为表征外部世界的枢轴是无法被其他硬件代替的;思维不再被认为只是一系列逻辑/抽象的功能,而是根植于具体经验、与具体动作有内在联系的、与他人互动的生物系统。
随着具身认知在道德领域的逐渐渗透和发展,道德的具身性观点才开始受到道德心理学家的关注和重视。不同于传统道德心理学的唯理性和现代道德判断的重情性,基于梅洛·庞蒂知觉现象学的具身道德观认为,道德深植于身体与世界(环境/文化)的相互作用之中,并受到了脑的、生理的、神经的,甚至身体的约束。[1]具身道德从客观存在的身体及情境去探讨主观的道德心理活动规律,将主客观的相互依赖作用充分结合,弥补了传统道德认知发展心理学理论建构的先天性不足和现代情绪型道德判断模型建构的基础性缺失。虽然现有研究还不足以完全把握身体与道德的相互作用关系,但不可否认的是,具身道德的研究不仅丰富了具身认知的内容,也弥补了传统道德心理学贬低或否定身体的不足,开辟了道德心理学研究的新取向。换而言之,德性心理领域的道德判断研究关注人的情感、具身反应及其生活情境极为不够。具身认知主张“心—身—世界交互作用”,可以有效克服当前道德认知研究中专注于离身认知(disembodied cognition)的困境和缺陷,为我们研究和理解道德判断的发展过程及认知机制提供了新视角和新方法。
具身道德的研究内容主要包括身体解剖学结构、知觉经验及身体与环境的嵌入作用与道德心理及行为的相互作用。目前,道德判断的具身研究国内鲜见,国外也才刚刚起步。国外已有的道德判断具身研究均围绕贞洁(洁净/厌恶)基础展开,大致可归为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身体(环境)与道德判断。例如:道德贞洁的受损导致身体洁净要求,遭遇道德排斥的被试更需要热的食物和饮料[2];身体洁净行为(洗手)会导致更严厉的道德判断[3]。自我洁净状态促使个体做出亲社会行为[4],不道德行为驱使个体做出洁净[5]与补偿性行为并在洁净后减少补偿性行为的发生[6]。
二是感知觉与道德判断。例如:橘香味可以使被试表现出更多的互惠、慈善和助人行为[7],苦味导致更严厉的道德判断[8];生理温暖感导致个体使用更友好的道德判断[9];身体洁净感导致被试表现出更加严厉的道德判断[10]。道德与不道德的概念会分别激活与其表现相似的“白色”与“黑色”[11],白色与道德词汇、黑色与不道德词汇联结时的反应速度与正确率都高于白色与不道德词汇、黑色与道德词汇的匹配[12]。
三是时空与道德判断。例如,有研究发现,“道德在上,不道德在下”的反应时更短、正确率更高[13];相较于近期发生的事件,个体对未来道德问题事件的判断更加两极化,表现为对未来的道德问题行为判断得更加严格,对未来道德行为给予更高的道德评价[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