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12年大湖地区反政府武装的发展新动向
大湖地区的动荡是以刚果民主共和国东部，尤其是东北部地区的无政府状态紧密相关的。从1997年洛朗·卡比拉推翻蒙博托的扎伊尔政府以后，东北部地区就处于失控状态。这一局面的出现，既是新生的刚果民主共和国政府能力不足的后果，也与周边国家如乌干达、卢旺达等的干涉有关。后者为了从这一地区获取实际的经济利益，特别是自然资源，而长期或明或暗的加以干涉，支持这里的反政府武装与刚果民主共和国政府进行对抗。“代理人战争”与“资源诅咒”在这一地区表现的特别突出。据联合国的调查，以内罗毕为基地的走私网络卷入了大量刚果民主共和国的黄金走私。黄金走私是刚果民主共和国东北部反政府武装的主要财源。[9]
刚果民主共和国东北部地区的反政府武装分合不定，旋起旋灭，更改名称更是常有之事。但无论怎样变化，其背后都有三个不容忽视的因素：周边国家势力的干预、族群间的对抗与冲突和资源利益的争夺。2012年以来，在大湖地区，特别是刚果民主共和国东北部持续活跃的反政府武装主要有“圣灵抵抗军”、“马伊—马伊”、“3月23日运动”、“解放卢旺达民主力量”等。
（一）圣灵抵抗军
2012年3月5日，一部名为《科尼—2012》的视频短片被上传至网络。此前并未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科尼”、“圣灵抵抗军”一下子出名了。这支成立于1986年的反政府武装，以前所未有的冲击力，震撼着全球媒体。不仅在欧美国家，甚至在中国，网民们都在热议这支非洲的反政府武装，开始关心起了遥远非洲被圣灵抵抗军波及的不幸民众的命运。短片的拍摄者拉瑟尔试图通过这个片子，阻止科尼及其组织的罪行。他认为，阻止科尼的最大困难是，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有99%的人并不知道科尼是谁。[10]
在长年的跨境游击战之后，特别是在遭受了2011年10月以美国“非洲司令部”为首策划下的多国联合围剿之后，圣灵抵抗军的势力被大大削弱。圣灵抵抗军在极盛时期的人数超过两万人，[11]而据联合国特使阿布·穆萨在2012年3月23日的发言可知，目前“圣灵抵抗军”的规模已大大缩小，大概在200人至700人之间。[12]不过，其破坏力仍不容小觑，据联合国报告，圣灵抵抗军2012年度在中东非扩大了攻击平民的范围和数量，第一季度就发生了53起攻击平民事件。[13]
《科尼2012》掀起了一阵波澜。美国两院都为科尼的罪行所震惊，开始讨论采取更为积极的措施制止圣灵抵抗军的罪行。2012年2月，美国宣布派遣到该地区的100名特种部队士兵已部署完毕，分别驻扎在四个国家的营地。欧盟3月24日在南苏丹首府朱巴宣布，向近20年来遭受“圣灵抵抗军”危害的非洲人提供价值900万欧元的人道主义援助。3月底，非盟也成立了一支5000人的部队，准备逮捕或抓住科尼，并消灭圣灵抵抗军。经过了近两个月的围剿，乌干达军队于5月12日抓获了圣灵抵抗军重要头目之一西萨·阿克拉姆。但圣灵抵抗军首领科尼仍然在逃。非洲司令部司令卡特·汉姆甚至表示，本·拉登找了10年才被击毙，要找到“圣灵抵抗军”的头目约瑟夫·科尼可能也还需要10年。
美国时任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2012年8月3日表示，她希望美国在非洲设置的无人机能很快越过丛林找到约瑟夫·科尼。希拉里说：“我们必须理清如何与他及他的犯罪团伙可能藏身的所有国家合作。我们必须共同商议，确定领导这场消灭这个恐怖分子及其罪行的行动还需要哪些装备及支持。”[14]
美国同时也借打击圣灵抵抗军的机会，积极扩大在乌干达等中、东非国家的影响力。美国国务院资助的海军项目自2007年就已开始训练乌干达士兵，迄今已有九个美军训练的战斗群部署到索马里。美国现正在辛格训练营为3500名乌干达士兵提供巡逻、警戒、搜索和索马里当地语言等训练。目前，不仅是在索马里，美国培训的乌干达士兵也在大湖地区发挥了影响力。美国驻乌干达安全合作办公室副主任阿尔伯特就明确指出，乌干达是美国在中东非地区影响力的延伸。[15]
（二）“3月23日运动”
“3月23日运动”的前身是“全国保卫人民大会”。“全国保卫人民大会”成立于2006年，是“刚果民主联盟—戈马派”的发展产物。[16]
2009年1月，“全国保卫人民大会”的幕后支持者卢旺达与刚果民主共和国政府达成协议，卢旺达将向刚果政府移交“全国保卫人民大会”的创建者洛朗·恩孔达，并达成了著名的“2009年和平协议”，使“全国保卫人民大会”放下武器，归并到刚果民主共和国武装部队之中。[17]此后，刚果民主共和国政府试图解除“全国保卫人民大会”的武装，强行进行归并，引起后者的反弹。一部分“全国保卫人民大会”的领导者指责金沙萨政府没有履行2009年和平协议的内容，并以人权、民主之名在2012年3月23日发动了“武装起义”，另组“3月23日运动”这一组织。其领导人是博斯科·恩塔甘达（“魔鬼终结者”）、苏丹尼·马肯加和让·玛丽·罗尼卡·鲁吉列罗，部队主要由图西族人组成。它不仅与刚果民主共和国政府进行对抗，也与敌对的胡图人反政府武装如“解放卢旺达民主力量”、“马伊—马伊”组织发生冲突。目前，恩塔甘达遭到刚果民主共和国总统约瑟夫·卡比拉与国际刑事法院的通缉。
刚果民主共和国东北部地区持续冲突并不断外溢的根源是一些中东非国家对其丰富的自然资源的觊觎。据《东非人报》6月10日报道，经济动机可能是卢旺达支持刚果民主共和国“3月23日运动”的主要原因。联合国2011年在一份报告中指出，卢旺达从刚果民主共和国东部非法走私矿产获利丰厚，并暗示这些矿山就在“3月23日运动”组织的控制区。[18]
2012年下半年，“3月23日运动”发起了大规模的攻势。2012年7月8日，“3月23日运动”控制了距离北基伍省首府戈马仅数十公里的城市鲁丘鲁。此前，它已攻陷了刚果民主共和国的边陲重镇布纳加纳。此后，刚果民主共和国政府拒绝与“3月23日运动”进行谈判，引发了后者新一轮的攻势，11月中下旬，其攻陷了北基伍省首府戈马。“3月23日运动”在控制了戈马后称，他们计划先进驻布卡武市，然后再进军几百里外的金沙萨。反政府武装的发言人在戈马的一座体育场内对着一千多人说：“解放刚果的征程已经开始……我们将要进驻布卡武，接着是金沙萨。你们准备好加入我们了吗？”
刚果民主共和国政府则指责邻国对“3月23日运动”的支持。刚果政府发言人朗贝尔·芒德称，“这些是卢旺达为掩盖其在刚果民主共和国境内的犯罪活动而安插的势力，我们宁愿与真正的侵略者卢旺达谈判”。国际社会也对其施加压力。11月13日，联合国和美国对“3月23日运动”领导人实施了制裁。面对国际社会的压力，卢旺达政府也不得不减少对“3月23日运动”的支持。在乌干达的斡旋下，刚果民主共和国政府与卢旺达政府进行谈判，并成功迫使“3月23日运动”于12月初撤出戈马。
“3月23日运动”的猖獗攻势造成了巨大的人道主义灾难。据联合国统计，自11月中下旬戈马失守以来，该地已有至少14万人离开住所向安全地区迁移，而联合国人道主义事务协调办公室的统计则称，同“3月23日运动”4月份展开军事行动前相比，刚果民主共和国东部地区又多出65万无家可归者，南北基伍省的人道主义救援形势愈发严峻。[19]
2013年2月25日，11位非洲国家的领导人签署了一项和平协议，尝试为刚果民主共和国东部带来和平。[20]签署者中包含乌干达和卢旺达，不过它们均否认曾对“3月23日运动”的支持。目前看来，协议尚停留在纸上，无法有力落实，而“3月23日运动”内部发生的分裂，则导致其领导人恩塔甘达于3月16日与数百名支持者一道逃入卢旺达境内，还有一部分反政府武装士兵向联合国维和部队投降。3月18日，恩塔甘达到美国驻卢旺达大使馆“自首”。[21]未来，“3月23日运动”的残余分子走势如何，它将如何重组、或与其他反政府武装合并，值得保持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