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本书的写作目的
本书的写作目的,就是以受众广泛的日本传统艺道——茶道和将棋为例,以一个近似于“边际人”的身份,主要运用历史学、心理文化学和社会心理学的方法,来探讨日本国民性的特色,并进而依据通过分析日本传统艺道所得出的关于日本国民性特点的总体认识,尝试着去解析当代日本政治、外交、经济、社会、文化问题。如从日本人的集团缔结原则特点来探讨“自立与共生”的东亚共同体构想实现的可能性问题,从日本人的社会心理均衡模式(PSH)特点来解析日本外交战略的历史演变及未来走向问题,从日本人的情感模式特点来解析3·11东日本大地震时日本人为何亲美疏华为何淡定又恐慌的问题,从日本人的交换模式特点来解析日本加入环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TPP)的可能性问题,从日本人的行为模式和思维模式特点来解析日本人的历史认识问题,从日本社会的隐性结构特点来探讨日本天皇世袭至今的心理文化根源问题等。
这里所谓的“边际人”,是对英语“marginal man”的译语,一般用来指同时参与两个或两个以上文化模式的群体,其行为被不同群体所同化为具有中间性和边际性的行为。心理文化学创始人许烺光称他自己就是一个“marginal man”,“随时接触到不同文化,亲身体验不同文化面在内心相互摩擦的边界”。[9]
纵观整个20世纪的学术发展历史,可以说是非西方社会向西方社会学习的历史,大多数非西方学者的终极目标就是迎合西方学术圈的口味,以获得他们的认同,鲜有以自身独创性理论跻身于社会科学界者。但是,许烺光则不然,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说:“我的大半生可以说是完全致力于分析、讲授及促进全世界不同文化间的了解中渡过。我是用比较分析法来达成大型有文字社会如中国、印度、美国(扩及欧洲及西方国家)以及日本之间相互了解的目标。”[10]正如许氏在自传中所述说的那样,他毕生所做的重要工作就是以边际人的身份,通过比较研究,参考非西方经验来检视主要基于西方经验的理论,从而建立起自己的一套理论体系,来谋求达成大型有文字社会之间的相互了解。
无独有偶,以研究日本国民性、反思批判日本人论著称的杉本良夫和罗斯·摩尔,虽然表述不尽相同,但在其著作中也不约而同地提到他们是“以无国籍人士的立场上来分析社会”,所以才使得其对日本国民性的研究更具理性。这种想法,与许烺光的“边际人”的理念,基本上是一致的。
罗斯·摩尔,1944年出生于美国纽约。从俄勒冈州的路易斯·克拉克大学毕业后,在庆应大学和日本劳动协会学习。在美国塔夫兹大学福雷查学院取得博士学位。1976年,在澳大利亚布里斯班市的格里菲斯大学现代亚洲研究系执教后,又转到墨尔本市的莫纳什大学日本研究专业,任该大学的亚洲语言研究系教授。
杉本良夫,1939年出生于日本兵库县西宫市,京都大学毕业。先在《每日新闻》担任记者,后于1967年赴美。在匹兹堡大学取得社会学博士学位。从1973年开始,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市的拉筹伯大学担任社会学系主任,讲授社会学方法论、比较社会学。
罗斯·摩尔、杉本良夫说:“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生养自己的故乡,生活在异乡。因为拥有成年后在日、美、澳三国的生活经历,所以我们能自然地站在理性的无国籍人士的立场上来分析社会。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已有的‘日本人论’均是在明确意识到‘自己是哪国人’的思维框架中展开论述的。国籍意识或国民意识因为把关注点放在国境这条粗黑线上,所以妨碍了自由思考的顺利进行。我希望在思考日本与世界的问题时能挣脱国籍、国民意识的束缚。三个社会,每一个既是故乡,又是异乡。如果从这个视角聚焦日本社会,是否有可能构建出‘另一种日本人论’呢?”[11]
上述三位学者的学术探索经历及其丰厚的学术业绩充分说明,欲探求最具解释力的研究方法,注重“边际人”的身份和视角,尽量客观地剖析自己的研究对象非常有必要,这也可谓是边际人视角的最大优点。
当然,欲做到完全客观,也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恰如亨廷顿在撰写《谁是美国人?——美国国民特性面临的挑战》时所言:“我是以一名爱国者和一名学者这样两种身份写作本书。作为一名爱国者,我深盼我的国家能够保持团结和力量,继续是一个在自由、平等、法治和个人权利的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社会。作为一名学者,我发现美国国家特性/国民身份的历史演变及其现状存在着一些引人入迷的、重要的问题,需要深入研究和分析。可是,爱国之心和治学之心有时是会有冲突的。我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我尽量努力争取做到超脱地、透彻地分析各种现象。但仍需提醒读者,我对于这些现象的选择和说明很可能还是受到我的爱国心的影响,因为我希望发现它们在美国的过去及其可能的未来所具有的意义。”[12]
因此,笔者希望自己作为一个中国的日本研究人员,能够依据自己多年的日本留学经验和近二十年的日本艺道修习经历,力争以一个近似于“边际人”的身份,使自己同考察的对象保持一定的距离,通过对中日国民性等适当的比较剖析,努力为读者提供一个观察日本的新视角,提供一个新认知,为促动中日间的理性交往提供一些有意义的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