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仆轻轻抹匀皇后背上的香皂,温水冲在皇后美丽的脊背上,散发出阵阵香气。这种香皂含有丰富的皂苷精华,提取自稀有的巴拉特树的树皮和树干。这时,一名侍从端上来一杯鲜奶。埃及皇后露出满足的神情,享受着美甲师和美发师的服务。
伊瑟觉得在拉美西斯城比在底比斯要舒适得多。拉美西斯城有妮菲塔莉的陵墓,坐落在尼罗河左岸的皇后谷中。拉美西斯神庙里也有专门祭奠她的圣殿,拉美西斯经常去那里思念这位故去的皇后。人们生活在法老建立的这座国际都城里,忙碌而充实,无暇去思考过去或者死亡。
一面圆盘形状的铜镜映出伊瑟的身体,铜镜的柄是一个裸女雕像,头上戴着伞状的莎草纸帽子,衬出修长的双臂。伊瑟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仍如从前一般美丽:容貌仍然年轻,皮肤嫩滑如脂,眼睛里泛着春色。
不过她总也比不上妮菲塔莉。拉美西斯承诺过会忘掉这第一任大皇后,伊瑟对此心存感激。她从没嫉妒过妮菲塔莉,反而常常怀念她。她也没想过要代替妮菲塔莉,能为拉美西斯生下两个儿子,这已经是她理想中的最高成就了。这两个孩子的性格完全不同:大儿子名叫凯,已经三十七岁了,他在教会里担任神职,平时把主要精力都花在神庙的图书馆中;二儿子叫麦伦卜塔,现在二十七岁,痴迷于军事,他的身体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健壮。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中的一个可能会登上皇位,但是法老也可能会选择其他皇子,他们在行政官的位子上都很出色。伊瑟没为这种事情考虑过,她只享受眼前的生活。陪伴在拉美西斯左右,出席重大庆典,看着拉美西斯统治整个埃及……这或许就是最美好的人生了。
侍女为皇后扎好辫子,喷上没有掺杂药物的香水,戴上短假发,然后戴上了镶有珍珠和宝玉的后冠。
“哦,皇后,请恕我……您真的是太美丽了!”
伊瑟轻轻笑了笑。她知道自己需要保持美丽,好让拉美西斯忘记她的年龄。她正要站起来,拉美西斯突然出现了。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如他这般英俊、智慧和勇敢。神明把一切美好都赐给了他,而他则把一切献给了这个国家。
“我还没有换好衣服,拉美西斯。”
“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伊瑟很讨厌这种情况,她一向害怕为国家的事情操心,像妮菲塔莉那样的人才可以从容应对。
“我一切都听你的。”
“这和你有很大关系,伊瑟。”
“和我相关?我没干预过任何事情,我保证。况且……”
“这件事和你息息相关,而且,代价是和平。”
“能不能请你说明白些?”
“哈图希勒逼我娶他的女儿。”
“政治婚姻……没什么不可以啊!”
“他还有其他要求,要把他的女儿封为大皇后。”
伊瑟呆了片刻,眼睛里溢出泪水。幸运之神不再眷顾她了,她须得退位,把位置让给那个将给埃及和赫梯带来和平的美丽的赫梯女人。在这件事上,她无足轻重。
“你来决定吧,你愿意让位吗?”拉美西斯问道。
“那位赫梯公主肯定很年轻吧?”皇后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这并不重要。”
“拉美西斯,你已经给了我足够多的幸福,你就代表着埃及。”
“你……答应了?”
“我担不起阻碍和平的罪名。”
“但是我不愿意。赫梯国王怎么能命令埃及法老。我们跟野蛮人不一样,女人是不可以随意抛弃的。从古至今的哪位埃及法老,敢抛弃与自己同甘共苦的大皇后?安纳托利亚的残暴者竟然要求我违背祖先的法律,这是不能容忍的。”
拉美西斯温柔地握住伊瑟的双手,说道:“你愿意为埃及牺牲自己,这是大皇后该有的表率。不过现在需要我挺身而出了。”
夕阳透过拉美西斯办公室的三扇方窗之一,把金色的光芒洒进这间宽敞的办公室,让塞提雕像也笼罩在一片金色中。这座君王半身像经过雕刻家出神入化的雕刻,和开启口目的祭典之后,看上去如真人一般。在神明的声音回荡的夜晚,向自己的儿子传递着真理,只有儿子能够领会自己的意思。
这是一间朴素的办公室。四周都是白色的墙壁,一张近东地图铺在巨大的办公桌上,周围有法老的直背靠椅、几把待客的藤椅,还有一个书架和柜子,书架上摆放的都是宣扬皇族精神的书籍,柜子里则放着莎草纸文件。拉美西斯大帝就是在这间办公室里,独自做出了无数有利于国家的决策。在与艾力欧生命殿堂的智者、主要神庙的大祭司、亚梅尼、首相还有几位部长进行了交谈之后,拉美西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与父亲的灵魂进行交流。
如果是在过去,他会和妮菲塔莉还有图雅互相商讨,但是现在,伊瑟对国事一窍不通,帮不上任何忙。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孤独。过一段时间,他或许该考验一下自己的两个儿子了,看他们有没有资格接掌开国法老传承下来的事业。
埃及很强大,但是也很脆弱。玛亚特准则始终是人们信奉的行为标尺,从未改变过,因此说埃及是强大的。但是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改变,人们总是被暴戾、贪婪和自私侵蚀,所以说,埃及也是脆弱的。玛亚特女神代表着正义和爱情,包含宇宙生命的秘密和奥义,最后的勇士——法老,誓为玛亚特女神而战。他们明白,如果没有了玛亚特,这个世界将被毁灭,野蛮人将抛弃诸神,为争夺权力而用凶戾的武器自相残杀。法老们要做的,就是用神明的力量解决这个问题,让玛亚特女神取代混乱、暴力、恶毒、谎言和仇恨。赫梯国王的要求,完全违背了玛亚特准则。
侍卫把亚夏带了进来,亚夏穿着一件亚麻长袍和一件精致的长袖衬衫。
“这里实在太简陋,我不想待在这里工作了。”亚夏对拉美西斯说。
“我和我父亲都不喜欢太多装饰。”
“那些嫉妒你的人真是愚蠢至极,法老哪有享福的。皇后同意了吗?”
“我已经问过所有人的意见了。”
“你同意我的意见吗?”
“不同意,亚夏。”
外交部长双眼紧盯着桌上的近东地图。
“我就担心会这样。”
“哈图希勒的要求是对我的侮辱。如果我答应他了,那就相当于放弃了法老的权力。”
亚夏把食指放在近东地图上,指着赫梯帝国的疆域。
“陛下,拒绝的代价就是战争啊。”
“你不支持我吗?”
“如果换做你父亲,他会做同样的决定。这是法老和拉美西斯大帝的决定。”
“你这是在设圈套考验我?”
“外交官就是追求和平的,我只是做一个外交官应该做的罢了。如果不设点考验,我还怎么做拉美西斯的朋友呢?”
国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那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动员呢?”
“你真的如此悲观吗?”
“你一旦正式答复,哈图希勒一定会生气的,他必定会立刻向我们宣战。”
“亚夏,你不像以前那样充满自信了。”
“我现在只注重现实。”
“现在只有你能为我们带来和平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哈图沙,向赫梯国王传达你的意思,然后要他改变主意?”
“你一下就明白了我的心意。”
“这肯定不会成功的。”
“亚夏,你当初做出了那么多的功绩……”
“陛下,我已经老了。”
“但你是最有经验的。我们不光要和赫梯国王抗争这场无理婚姻,还要争取更多的东西。”
外交部长皱起了眉头。他原本认为自己对拉美西斯了解得很透彻,但是现在看来,自己错了。
国王又说道:“我们的盟友哈图希勒曾和我们签订过一份互助条约。你就跟他说,我国的西部边境正遭受利比亚的威胁,但是自从讲和以后,我国的军队就只剩残兵弱勇,而且很缺乏铁块,现在非常需要赫梯国王的支持。只有他遵守约定,我们才能抵挡这次威胁。”
亚夏愣愣地看着拉美西斯,双手叠放在一起。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对了,还有一点,我希望他能尽快支援我们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