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话 掏心掏肺
磕磕绊绊，待三人进了福林素斋的大门时，小颠早已等得望眼欲穿，这会儿终于看见芽芽，乐小颠心中七分苦、一分甜、两分的悲愤，只冲了上去，唤道：
“芽芽、乐芽芽！”
那银发刀客将女孩交给猴子小颠后，转身又去接夏侯震叔侄俩，跟着小颠跑出来的女当家筎岫，见了那位剽悍的银发刀客、和久闻大名的夏侯震，心中有些惊慌、害怕，细声问夏侯烛天道：
“你怎么能求得到夏侯当家的…那位是？”
烛天身受重伤，披散着头发，满脸血污，只没什么精神的回道：
“怹…是我二叔，那位…我也不认识…”
夏侯震冲筎岫点了点头，也不废话：“这位是我挚友，侠客苍风，今日要没他帮手，我们都难回还了，唉。”
女当家闻听，跪在地上拜倒下去，抽泣起来，苍风赶紧上去搀扶。
当夜，众人且在福林素斋歇息，圆月中天，岐东路北街看似平静如水，却有二十一名苍风带来的猛士匿隐在各处楼宇屋舍间，照看着筎岫家小馆的安宁。这些猛士训练有素、默契无间，且举手投足并不似江湖豪侠那般随意，乃是令发立止，更似军中本领高强的禁卫。
夜凉如水，素斋小馆内虽吹不着风、淋不着雨，却也微凉，此时，其间气氛更是让人心寒，芽芽暂居的小屋内，众人围做一团，忙得不可开交。
“筎岫丫头，你去熬些姜汤来，我要做药引子，等会儿看看能让这孩子喝下去些不，之后就好办了，解迷药的丹丸我随身就带着，但我得先给她行遍针，把她牙关撬开。”苍风有些焦急，却还算平静。
女当家筎岫抹着眼泪问道：“叔叔，我妹子还能活得了么？呜呜呜。”
“我刚问过猴小子了，那多罗解化这孩子用的药汁配当不对，所以，她虽然被泡了两日，应该没有大碍，只不过得想法子解了这孩儿中的迷药，先让她醒过来再说。”
“猴儿，你确定那药汁配当不对？猴儿！”
小颠此时心情虽然稳定了些，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筎岫连唤了两声，他才手抖着拿起苍风搜罗回来的那张方子，又看了遍，又把着芽芽的小手闻了闻，之后，没什么精神的回道：
“嗯，我确定这方子不对，照我爹说的，把女孩解化一日后，女孩子身上的奇香就会减半，再复一日又减半，如今，芽芽身上幽香依然馥郁，这方子肯定是假的。”
“唉…那就好，我去熬姜汤，你们好好看着她。”
说着筎岫转身出了这间小屋，嘤噯之声也随之而去，此时乐小颠才松了口气，抹了抹自己眼眸，痴痴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孩，只用手去抚了抚她的额头，却只觉得冰凉刺骨，小颠叹了口气，悄声问道：
“苍风大叔，芽芽还活的过来吗？”
“要有信心，她还有口游丝气，若是用药行针得力，活过来不成问题，小子，别闲着，去给我找些冬灰来，要快些。”
“那是啥？…”
“冬灰，乃是冬月灶中所烧薪柴之灰，蒿藜烧作之灰最好，盖灰性暖而能拔水，这孩儿在药汁中泡了三天，水寒入体，寒水不驱，难以活命，赶紧去找，这间馆子有伙房，肯定能寻来，要多，最好多到能盖住她全身，快去找。”
“是，是…我这就去。”
说着小颠急匆匆跑了出去，此时，苍风又吩咐身旁一位侍女道：“孩子，你帮我把这丫头翻个身，我给她背后督脉行遍针。”
匆匆一夜忙活，翌日巳时，天公作美，艳阳高照，虽是中秋时节，却忽然热气逼人，只叫路人大汗淋漓、纷纷解衣宽带，借着天时，苍风再加了药劲，不光把芽芽身上盖满了灰，只留了七窍，又在女孩睡的竹榻下，支起了熏蒸用的炭盆。
两个时辰过后，未时初刻，突然，芽芽一口气从喉中呼出，直吹得口边的冬灰飞起，苍风和身边众人见到此景，都是松了口气，姑娘这就算有救了。
芽芽睁眼醒来，已是两天后，当她幽幽醒转时，只见得小颠趴在自己枕边，那瓜皮头还是那般憨呆，但乐小颠的面容，却是憔悴了十数载，女孩仿佛见到了已变成三十多岁的他。
“猴儿…”
“……”
“猴儿…你又瘦了。”
“芽芽…乐芽芽！！你吓死我了乐芽芽！”
小颠回过神来时，抱着女孩又哭又叫，闻声而来的筎岫，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急道：
“你小子想把芽芽折腾死啊！快躲开，苍风叔叔，您快来，芽芽醒了！”
“猴儿，…你喊的我…头顶好晕…”此时，芽芽也微笑着搂了搂小颠，只将头靠在了他的颈中。
猴子小颠闻听，立时悄悄道：“我小点儿声，嘘…我小声了…”
待苍风来给姑娘号过脉象，他真的松了口气，便对大家宣告‘姑娘已经脱险，之后再调养些时日，便能如往常一般活动，没有大碍。’
闻听如此，福林素斋里的众人，都松脱了精神，夏侯震更是一下坐倒在椅中，瘫软无力，这位人送外号‘困龙’、专爱睡觉的夫子，已经三日没沾枕头，如今，他真想睡个十天十夜都不起来。
暂时平静之后，筎岫接起了照看芽芽的事情，小颠跟着苍风去看烛天，夏侯烛天走这一趟，却是受伤不轻。
几日前，在地窖里，苍风和‘困龙’夏侯震逼住多罗时，烛天去救起芽芽，但多罗见此，便要鱼死网破，贼厮弃了身前两人，回手就用板斧斩杀女孩，夏侯烛天见状，便用手中刀生生扛了上去。
这下虽阻住了多罗的杀手，可烛天的肋下却中了招，他虽穿着重甲，却还是被这一击干断了肋骨，那多罗骁勇强悍，不愧军中第一猛士之名，夏侯烛天跟他面前，就如黄脚小鸡般不够塞牙缝的。
但就烛天抢来的这刹那空当，便叫苍风抓住机会，只一刀，就劈碎了多罗的脊骨，众人这才把芽芽救下。如今芽芽虽然醒转过来，烛天却要养上些日子了。
福林素斋所处地段繁华，不易看护照顾，女孩醒来的当日夜里，众人收拾行装，便回了绛云楼，跟随而去的还有苍风手下那些猛士，如此来，偌大的绛云楼不但能物得其用，而且护卫也更周全。
赫都虽然繁华，但缺医少药，像苍风这般能略通医道之人，也是难得。于是，夏侯烛天也就被一起安置在了绛云楼，夏侯震怕跟自己大哥交待不了，也就跟着侄子身边照顾，筎岫见状，干脆让饭馆关门休业，自己也跑去照看芽芽。
在楼中歇了三日，芽芽慢慢能自己下地了，到底是年纪尚轻，恢复的快，这绛云楼也地处富贵云集的地段，左近不缺药铺，苍风下了个治跌打断骨的奇妙方子，让小颠去抓了药回来，给烛天用了还好，眼瞧着几个月才能恢复的伤，一下缩短了数倍，眼见着形势好转起来。
这一日，秋高气爽，芽芽和烛天都用过粥，在各自房间里歇下了，午后，夏侯震与苍风、小颠并筎岫，都上了绛云楼的顶层议事厅，说起话来：
“此番倒是惊险，但还好结局峰回路转，唉，这赫都啊，让我又爱又恨。”夏侯震饮了口烈酒，望着窗外街景，无限惆怅。
“哎，苍风叔叔，我见您的手下，都不似市井中人，倒像是…”
“嗯，你这小妮子，不愧是天朝放在我魔国的上品女间，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嘻嘻，叔叔您也不俗啊，这都让您看出来啦！”
“我们乃是先王星赤枯云的禁卫，当然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哈哈哈，您又逗弄我。”
“唉，十六年前，大王被害，从此魔国换了天色，七年前，魔国与天朝交兵，兵祸波及两国黎民百姓，叫魔国从此再无宁日，如今祸害遍地，真他妈的想一天杀他一座城池！诛灭此等危害百姓的奸贼。”
夏侯震闻听此处，叹气摇头，却不说话，只管饮着杯中烈酒。乐小颠此时倒是来了兴致，且瞅了苍风和筎岫一人一眼，说道：
“叔叔知晓魔国内情，筎岫姐对天朝内政也该是知根知底，你们给我这乡瓜子讲讲呗，我这学，好些日子没上了，你们就当给我上堂时务课读了，好不？”
筎岫闻听，掩口而笑道：“噗，你倒是好学，我看成，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你们救了我家芽芽，是我恩人，我倒没什么可遮着掩着的，就看苍风叔叔了。”
银发刀客苍风叹道：“我一流亡无主之臣，更没什么可遮掩的了，说就说，…嗯，就先从如今魔国的政局说起吧…
…唉，先王战死后，魔国便被鬼族族主摩诃达…”
“鬼族？”乐小颠刚听到此处就要查字典了，这鬼族是何物，简直闻所未闻。
“你小子这猿族一支，两百年前就神隐了，也难怪你不知道，这鬼族就是千年前的百鬼妖族，乃是魔国这片土地上的土著，其实要说硬是土著也不算，天朝与我魔裔先祖初踏此境时，传说他们是追杀而来的宿敌…
…天朝偏居大洋彼岸，而百鬼族守得这边疆土，我魔裔便是帮着天朝抵挡百鬼族所创新种，之后被卸磨杀驴，真是造物弄人，哈哈哈哈…谁曾想，千年后，魔裔被驱离故土，反倒和敌人做了朋友，和本家反目成仇…”
“我去…”小颠闻听此处，只是心中哆嗦了下。
“先王励精图治，什么都好，唯独这妇人之仁坏了事，没有铲灭鬼族，我真的不敢恭维，如今倒好，鬼族卷土重来，搅得两国都是生灵涂炭，唉…”
筎岫闻听忽而插话道：“天朝也不是什么都好，那秦昌就是天朝的恶根，他想要顶替王神神位，自己称霸天下，上回大战，难说就是他引鬼族入侵天朝，最后他借势排挤打压了其他贤王，才叫天朝日渐式微。”
苍风听到此处，突然怒斥道：“何止如此，鬼族崛起要没秦昌那孙子给他们造势，他们又怎么能起得来？！要我说先王的死，都和他有莫大关系，哼！早晚找他算这笔账。”
“筎岫姐，那北王呢？你们不是跟他走的最近嘛，说说他呗。”小颠此时忽然问道，只叫筎岫吃了小惊。
“芽芽那丫头倒是什么都不瞒你，居然把我们的底都给你兜了…唉，北王啊，我也说不好，怹老人家现在自保都难，偶尔为王神做些事情，比如这处产业就是北王掏的银子…
…再来就是为我们供些钱粮、供些信耗、出些点子，不过我真不敢恭维这位北武王，你说说之前给芽芽派的那是什么活计，怹老人家派过来的人，除了芽芽一个，都没回返…
…我说句不当讲的，真要论计谋和魄力，怹老人家还真不如那秦昌哩。”
乐小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那除了这北王和东王，天朝再无明主贤君了嘛？”
筎岫闻听，莞尔一笑，道：“嗯，明主啊…南雀王倒是位明主，他还是北王的亲弟弟，是东方家族中的翘楚，可他爱哪个不好，偏偏爱上王神，神女也是被他才德所折服，可之后他却因为这大不敬之事，闹得死无全尸。”
“呃…”
“不过，雀王确实生的一表人才，帅的不要不要的，我有幸目睹过一回他的芳容，唉，可惜了。”
苍风和小颠听她用‘芳容’形容男子，都喝呛了口中茶水，咳嗽起来没完，正当他俩摇头不已，擦拭着身上的茶汤时，夏侯震忽然开口问道：
“小筎岫，你还未曾提起西白王呢，这位王爷又是如何？”
“怹老人家啊…，我只能说是深藏不露，我真的了解不多，不过怹老人家已经不是王了，被贬成西伯公了。”
夏侯震和苍风闻听此处，都是眼眸中神色黯淡不少，只有那混事不知的乐小颠大大咧咧扯了句：
“嗨，你们天朝人就是不靠谱，我早就说让芽芽嫁了我，不理这些事了，她不听，你们看，这不才…”
筎岫见了他这马后炮的德行，直啐道：
“呸，你个死蠢的猴儿，都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