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文学经纬
文学有经纬。就文学本身讲,此经纬是文学的事理和道理,也是文学的条理和秩序。从文学界外看,此经纬是社会对文学的要求,也是文学与历史、与现实的博弈。本部分摄取了文学的几个要点,从中或可一瞥文学多面神的风采。
第四章《古歌三章》,通过将甲骨文的《四方风》和《今日雨》,与《周易》的《大地之歌》(还可称《坤歌》)联缀成篇,由此展开对文学天地时空的洞察式透视,揭示了神性诗学的年轮和人性诗学的嬗变。古歌之几神与诗脉之情志,都是中国古代世界的文学经纬。几神与情志的交变,掩映着文学亘古的脉动,展示出文学渊深的情采。从中亦可窥见,早在文学的源头和上游,就包含着地球人与天问答间的敬畏,在礼赞大地中的虔诚的感恩。文学的经纬是有形的,也是无形的,是有声的,也是无声的。上古的风雨在诉说,《易经》的坤歌在吟唱。创造这些古歌的人是谁?他们没有留下姓名。然而无名诗作是那样的匪夷所思,祂们神圣,祂们生动,开辟了上古天地人神时的棋局,留下了当今诗学我你他的反思。世界一如舞台,人生困于格局,诗歌不拘场合,执意的存在往往需要倾空存在,无我的诗学时时经历反复陶冶。诗歌的经纬当然有兴观群怨义理的介入,但是也少不了寓言、重言、卮言的突围。文学经纬的表里虚实由此给出多条琴弦,演奏什么诗歌?全在天时地利人和。
第五章《诗学缘域》探讨诗学的构造,涉及既成的诗学、待构诗学、神化诗学、诗学缘域以及灵感、神思、场合等问题。诗性缘域的维度是原始要终的,进入这个层面意味着品鉴诗化的神思。神化的缘场是对诗性缘域之超越,即对诗学领域的解域。其所指已超出境界,因为境界仍然在领域中,境有待提升,界需要突破。神化缘场意味开放那么一种体悟通和致化的场合,该场合是宇林宙丛的聚焦点,也是人类诗性升华的必由之路。文学是筑梦的场合。文学最需要想象,需要摆脱俗谛,需要像神话那样,把人类的思想引向比天地更广阔的宇宙精神。神化智慧的场合便给我们展示了一个开放性的时空,在那里,合则唯道集虚,开而与场俱化。在那里,不是像海德格尔所说,“只有一个上帝能够解救我们”,而是人性与神性在交相提升中的虚己成化。虚己聚焦人道,虚己追仰天道,虚己是天道和人道的缘场。缘场不是人们常说的天人合一,而是突破了圆一的宇宙场合。
第六章《文艺学系谱》,思考的是被文明分化扭曲了的诗性。在上古诗学中人类诗性以出神入化见长,而在高古、中古和近古以至所谓现代性的时下,文艺的文明分化,学类、学科、学分紧紧地束缚或曰驱赶着诗神。为文艺学系谱,实际上是解析文艺如何从高古以来,一步步走向学科诗学。诗歌无疑应该包含与时俱进,包含为真为善为美为民鼓呼的义务与激情,诗歌当然应有不声不张不买不卖的自由与守望,诗歌自然应有归思归潜归藏归化的本真与本根。既然文艺学已经是成建制的“学科规范”与“学理法则”,学术界和高教领域有必要对其硬性的制度做一些软性的补充。
我国古代有一个很富于创见的术语,即艺文志。作为学术用语,这个词始见于班固的《艺文志》。在表面上看,《艺文志》仅仅是班固对上古至东汉早期存见书目的辑录。而从中国思想文化的深层透视,则可以说它是班氏对此前学术思想典要性的总结。将之与近代和现代世界的文教体制相比较,还可以看到《艺文志》中所蕴含的班固等中国古代学者对学科分类问题的通变式处理。这里无意全面评述《艺文志》的历史价值,只是想紧扣“艺文志”术语的学术内涵,对文艺学学科做一点系谱、正义和循名责实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