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自19世纪中叶以来，现代化已经成为东亚国家的追求目标。尽管东亚各国自身的国情不同，发展路径各异，但是大目标却惊人相似。同时，在不知不觉中，发达与先进的西方已经成为东亚国家现代化最重要的参照系。从东亚近代史一路风雨兼程来看，东亚国家向西方学习，是既被动又主动，既茫然又明确，既屈辱又不屈。这个历史进程，还在继续。

而西方的现代化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这是一个大话题，其中包括地理大发现，科学技术的创新，社会的进步，制度的建立与建设，乃至对外扩张取得市场与资源，等等。但是最根本的，是人的解放，人的思想的解放，人自己发现了自己。在走出中世纪时，一盏盏明灯在欧洲自身燃起。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启蒙运动，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从一个人到一个个群体。不过，需要说明的是，虽然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在大方向上一致，但各自的具体道路则很不相同。同时，西方现代化的进程也绝非鲜花铺地，其代价之大，绝非今天就可以画句号的。

随着近现代西方在世界的扩张，另一个现象也出现了，即原本多姿多彩的世界被西方单一的话语体系归纳并描述。对此，西方的一些有识之士批评说，这完全是在“欧洲的路灯下看世界”。欧洲自己燃起了明灯，又为照看别人竖起了路灯，这是一个大历史现象，它要变化。而变化之际，就是地球上别的地域，包括东亚在内，重新自我发现之时。

东亚的自我发现，走过的是与欧洲、美国不同的道路。它是先受到外部的压力，被“他人的路灯”照亮，继而在自强不息的奋斗中，重新发现自身文明发展过程中曾经有过的明灯。

东亚有自己的精神资源吗？在西方力量到达东亚之前，人们用何种物质与精神的方式在自我完善、生存繁衍？精神资源，包括人对宇宙自然的畅想与歌颂、对世事及人生的思考与参悟以及在应对各种难题时的定力与能力。所有这些沉积下来，就是一种文化命脉。文化是一种生存能力。它自成体系，渗透到群体与每个个体的血脉之中。一旦遇事，自然发力。2008年中国四川汶川大地震天崩地裂，但是我们在巨大悲痛中体悟到了人的精神传承。这种传承还将继续传至子孙后代。因为它本身就是远古精神的现代回响。诗人李白在一千多年前不是已经描绘了吗：“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

从现有的文字记载来看，东亚的精神传承是一个巨大的体系。它的本色就是开放。“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和而不同”，这是一种精神气质，闪烁着灵性与智慧之光。

目前，全球正在和另一场人祸拼搏，这就是2008年秋天从美国开始的金融危机。“渔阳颦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身处经济全球化大潮之中的东亚，需要沉着应对，也需要再一次调动潜能，在新的挑战面前展示自身的价值。

袁明

2009年3月